“大哥?”沒有想到過年的日子,還能見到湛功,錦繡急忙走到了牆根地下,只對著不知為何,竟有些垂頭喪氣的,耷拉著頭的湛功說道,“外頭冷,大哥進來說話吧。”
湛功動了動嘴,見自己白天送來的金簪叫錦繡插在了頭上,夜裡那兩顆明珠灼灼生輝,心裡歡喜,然而聽到錦繡的話,心裡願意,卻只低著頭搖了搖頭,低聲道,“叫人看見,與你不好。”
許是夜色裡,錦繡的面容有些模糊,湛功又踩了踩腳下的大石頭,想站得更高些,把錦繡看的更清楚,見錦繡哭笑不得的模樣,他便小聲道,“大冷的天,你回去吧,我,我就在這兒待一會兒。”
“我來的時候,看見這傢伙正坐在牆根底下犯傻呢。”連翻牆都不會,深深地學會了這個不一樣技術的陳留郡君得意地說道,“若不是遇上了我,他能在這等到天亮。”
“今天是團圓飯,大哥單跑出來,嬸子怎麼辦?”錦繡見湛功默默地看著自己,面無表情的臉竟有猩憐巴巴的意思,心裡一軟,便勸道,“等過了年,就是……”她的臉也紅了,輕聲道,“也不差這一時半會兒。”
“你別誤會,”湛功見錦繡這樣說,也懶得看陳留郡君那張揶揄的臉了,只說道,“娘與爹帶著小風小善走百步去了,我,”他一個大男子,就算是走百步,也不非要在家裡走。這走著走著,就走到了這裡來,又不敢進去叫人覺得錦繡不守本分,又捨不得走,只好坐在牆根地下,覺得離錦繡近了些,心裡便歡喜。
“今兒城裡人別提多稀少了,大街上誰出來呢?”也是,團圓夜,都在家裡過,哪裡會有人出來?只是想著到底還是有門禁的,錦繡便催道,“別誤了回城的時候。”
“怕什麼,”陳留郡君便笑嘻嘻地說道,“我可是郡君,誰敢攔我?”不過眨巴了一下眼睛,還是覺得要帶湛功回京有些不划算,她便撇嘴說道,“帶個拖油瓶什麼的,也只能瞧著你們的份兒上了。”說完,便一眼一眼冷冷地往湛功的身上看。
“郡君若是心裡覺得大哥哪裡做錯,我替他給郡君陪個不是。”眼見陳留郡君不怎麼得意湛功,錦繡便無奈地說道。
“別,再陪個不是,這還不一刀劈了我?”陳留郡君好容易從衍王府溜出來,可不是為了化解什麼恩怨的,搓了搓自己的手,她便笑眯眯地對著一旁看著自己的蘇志說道,“我來了,你是不是很高興?”
“莫要凍了手。”蘇志可不是錦繡這樣磨磨唧唧的傢伙,此時踮起了腳架握了握陳留郡君的手,飛快地鬆開,這才含笑說道,“回去吧,叫王爺知道你出來,以後只怕更要難為我。”見陳留郡君只笑嘻嘻地點頭,他便溫聲道,“可帶了人與你一起來沒有?”到底是女子,大半夜的也叫蘇志擔憂。
“這兩個是聖人賞的,我覺得你戴一定好看。”那頭,湛功只對著錦繡低低地說道,“以後我得的東西,都給你。”
“回去吧。”錦繡笑臉彎彎地看著這個有些老實的青年。他並沒有如同她常見的世家子那樣舉手投足的文雅,可是對於錦繡來說,這個人對她的心,是最真摯的,也是最合適她的。
她不是完美無瑕的女子,他也並非十分出挑,可是他卻是她第一個願意有勇氣與他一直走下去的人。
“請人提親吧。”錦繡看著一直在看著自己的湛功,妉著膽子說道。
每一次,都是錦繡先把自己心裡想說的話說出來,湛功就覺得自己實在是很不應該,重重地點了點頭,便說道,“我以後都會對你好。”
“你以後一定要對我好啊。”豎著耳朵偷聽的陳留郡君便對著蘇志殷殷地囑咐道。
“好。”蘇志看著一臉認真的陳留郡君,抿嘴笑了笑,只覺得這女孩兒叫自己看見了就心裡生出歡喜,那些抑鬱的情緒全都消失不見。
“一定好好讀書。”過完了年,陳留郡君自己還有個比較彪悍的計劃,不能隨時與蘇志往來,便在眾人驚訝的目光裡,噌地就往牆頭上爬了爬,飛快地抓住了蘇志的頭髮,用力地一拽。
“嗯!”頭髮被抓下來一把,蘇志一個書生哪裡忍得了這個,疼的一縮脖子,就在他還未抬頭問詢陳留郡君的時候,就見這女孩兒已經抓著他的頭髮往自己的懷裡揣了揣,跳下牆飛也似的跑了。
湛功也很意動,然而見錦繡在蘇志疼得悶哼一聲時,自己也抖了抖,頓時就捨不得了,遺憾地看了她的柔軟的長髮一眼,卻不想就這麼離開,只好輕聲道,“你的頭髮真好看。”說完,便用一種帶著期盼的目光看著錦繡。
錦繡見一貫的沉默寡言,很有些嚴肅的青年竟然憋成了這樣,最後只說出了這麼一句話,也覺得無奈,搖了搖頭,她自己撫著頭髮拔下了幾根,抬腳放在了湛功迅速伸過來的手上,這才微微一咳道,“這是我掉在外頭的。”
“我撿的。”湛功嚴肅地睜眼說瞎話後,方才小心翼翼地將這幾根頭髮放在了自己的荷包裡,見錦繡目光炯炯地看著自己的荷包,立時便想到了從前自己的想法,生怕將此事再錯過,便舉著荷包面目表情地說道,“娘要做爹的,又要做我的荷包,很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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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再給做一個吧?
“上回不是……”
“再給我做一個吧。”湛功臉上一紅,只岔開了錦繡的疑惑。
“知道了,只是還是要等等。”錦繡做針線雖然比從前強了許多,可是卻還是不擅長,然而見湛功露出了歡喜的笑容,見蘇志捂著頭看過來,便推了推他說道,“走吧。”
這一回,湛功方才戀戀不捨地走了,待牆頭上再也沒有了人,一對兄妹便面無表情地對視了一眼,之後,同時嘆了嘆氣。
“疼不疼啊?”這是一個妹妹,對早了幾百年罕見地遭遇了野蠻女友的兄長的問候。
“趕在定親前,你能不能做出個荷包?”這是一個兄長,對於自家妹妹那點子本事很沒有信心的擔憂。
兩個人再次彼此看了一眼,便同時低頭笑了,一雙面容秀美的兄妹,沐浴著月光與雪夜,也十分的好看,頓了頓,錦繡方才笑著問道,“想必二哥,這一回是必中的。”就衍王府,就不可能眼睜睜地看著陳留郡君蹉跎,想必對於蘇志的前程已經有了安排。畢竟,想要叫一個人考中進士,對於宗室來說,操作起來還是很容意的。
“我知道。”蘇志何等聰明,便微微一笑,並不見陰鶩,見錦繡對他露出了擔憂的表情,不由一笑,搖頭笑道,“你是在擔心我?”
“我只怕二哥以後叫人說道,不自在,回頭再影響了與郡君的情分。”哪怕蘇志再有真才實學,可是打上了陳留郡君的標籤,不管做什麼都會叫人背後非議一聲靠女人上位,錦繡知道蘇志心中有幾分風骨,便忍不住擔心。
“從我決定娶她,便已經決定接受她的一切。”蘇志對著錦繡招招手,兩人回了院子裡的臺階上,蘇志只將一張皮子鋪在地上叫錦繡坐,這才倚著牆壁淡淡地說道,“況且,我娶了她,得了實惠,這是事實。難道還要我享受著她給我帶來的榮光與好處,再去嫌棄她給我帶來的這一點的麻煩?”他短促地笑了笑,這才對著錦繡搖頭說道,“這樣萬事都有理的人,我自然知道怎麼做,可是,我永遠都不會做。”
不管如何,旁人的非議算什麼呢?自己的日子過得好,這才是最重要的。
他只知道這個喜歡他,喜歡到大年夜還翻牆過來見他的女孩兒,他永遠都不能辜負,這就夠了。
“我在京裡有一處三進的宅子,”錦繡看著目光清明的哥哥,心裡只覺得暖洋洋的,見蘇志不贊同地看著自己,她便溫聲道,“二哥別推,許你給我金頭面,不許我給二哥宅子麼?”
“這如何能一樣。”蘇志便頓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