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次腿受傷後,梁堂再也沒有冒險在山中瞎走了。
他怕自己再刮傷一次,倒在山裡發抖發冷,卻沒有人救得到他。
可如今為了存旭,梁堂就算是豁出去了。
他一邊低頭躲避茂盛生長的枝條,一邊避開腳下密密的倒鉤刺。沒有路徑的密林讓梁堂的眼睛失去了作用,無論向哪裡鑽,都像沒有盡頭一般。梁堂在心裡咒罵著裡邊的人到底是怎麼選上的這個地方,卻不提防突然垂下的細枝,被抽了眼睛。
他淚眼婆娑地環視左右,臉側又被刮掉了皮,疼得直哆嗦。梁堂捂住傷口歇息了一會兒。
由於梁堂身處鋒利的雜草叢中,既不能匍匐,也不能直立。所以等他緩了口氣準備動身時,只能選擇弓腰哈背地前行。
眼睛已經腫了,手指一放上去就能感覺到軟綿綿的眼皮像饅頭一般膨起。梁堂又走了大概半刻,一抬眼才發現自己受傷的左眼花掉了。
滾燙的眼皮嚴絲合縫地覆蓋著眼睛,這讓梁堂很不自在。他眯起好眼睛努力辨認從前方的荊棘堆兒裡露出的光亮,驚奇地發現那竟然是火光。
這山裡果然有人。
梁堂來了勁,彎折的腿大步向前。綁腿被路上的什麼掛住了,正阻擋著他前進。
梁堂使勁一扯,聽到了清晰的布條撕裂的聲音。
梁堂總算是衝出來了,一身的倒刺和草葉。他左手捂住衣襟護著粉心,右手下垂。整個人成了養育蘭花的白釉尊,愣愣地看著面前正在生火的霍青文。
一路的荊棘和草皮延伸至霍青文腳下時戛然而止了。他所站的地方光禿禿的,只有些翻出來的深色泥土。
看見梁堂,霍青文也有點傻眼。但他還是比梁堂更快反應過來,丟下手中的火把就跑。
梁堂見狀,怒不可遏。他抓起一把土蓋掉了火。拔腿追了上去。
“存旭呢?你讓她回來!”梁堂邊跑邊喘著氣大吼。
“不回!”霍青文堅決地搖著頭。
兩人跑到空地另一邊的小丘上時,霍青文已經體力不支,一喘一喘地拖沓著腳步逃跑。梁堂眼看就要抓到他了,餘光突然瞥見了小丘下的木屋。
不用說,霍青文肯定將存旭藏在那了。梁堂伸長胳膊一把將他薅回來“你是不是讓存旭在那住著呢?”
霍青文慌亂之中猛點了幾下頭
“就住在那。”
梁堂拖著他走向木屋。霍青文掙扎得越來越激烈。他雖然孱弱,但身體上畢竟也是長成的男子。耗盡體力的梁堂沒有拗過霍青文拼命的掙扎,一個不小心脫了手。霍青文沒命地逃跑了。
梁堂跟在他的身後追了幾步,定下了神。
哎,他得先去看看存旭怎麼樣,緊著追那小子做什麼。反正他跑不了的。
梁堂匆忙趕到木屋前推開了門。
他的手還按在衣襟處。那裡有他買給存旭的粉心。梁堂原本的打算是,如果存旭在哭鬧或是消沉,憑自己哄不好的話,就把這副她喜歡的粉心交到她手上,讓她好受一些。
可再多原本的打算都不做數了,因為屋裡沒人。
梁堂的的心在熱油與冰窟中來回翻騰。他茫然地在木屋裡轉了一圈,沒有發現任何存旭生活過的痕跡。別說存旭,就是人的生活痕跡都沒有。這屋子似乎被人搬空了。
梁堂晃了一下腦袋,希望自己清醒過來。這小子不會給他整出狡兔三窟之類的事吧。
梁堂急匆匆地趕到門外,霍青文早已不知去向。
梁堂悔得捶胸頓足。他沿著霍青文逃走的發向追過去,並在心裡發誓不把霍青文和存旭找到,自己也就不下山——
還沒想完,站在小丘另一面的霍青文就打斷了梁堂的思緒。
他並沒有要躲著梁堂的意思。只是一直和他保持著比較遠的距離。梁堂如果往前走上幾步,霍青文就趕快向後逃開。直到兩人之間的距離重新被拉開。
“存旭在哪裡?”
梁堂眉頭緊鎖。他可不管霍青文如今在打什麼算盤。沒有見到存旭之前,他再怎麼主動認錯都是沒有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