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戶歡欣雀躍地回到從萌渚嶺開下來的隊伍中,靠近領頭男子的坐騎向他小聲地彙報著什麼。
段應珏扯著朱松鄰的袖子趕到兄嫂所在的馬車旁邊,卻看見段琛已經站在車前,神色凝重。
“大哥。”段應珏小聲呼喊著段琛。
段琛點頭,用背在身後的手示意段應珏冷靜。
段應珏緊張地看著面前浩浩蕩蕩的大隊,腦中不停地思考該怎樣脫身。同時他也注意到整個瑤民村落都燃起燈火,與大批來人手中的火把一同把萌渚嶺籠罩下的陰影驅散。
但村中仍然死寂。靜到段應珏可以模糊地聽清一些杜戶與領頭男子的對話。
她似乎稱他為侯統領。
聽完杜戶的彙報後,那位侯統領便從馬背上俯身對杜戶說了幾句。杜戶點頭,朝運送竹器的一行人高聲說“統領說了,你們本是良民,按理來不需要和我們一道離開,可由於恰巧碰上義軍集結,怕放你們走後報了官,所以煩請諸位先跟我們一道走上幾天。”
一位車伕憤然上前“我們有生意要做,運的貨不能按期送到,虧損誰來替我們承擔?”
杜戶又問“敢問師傅送貨去哪裡?”
車伕回頭看了一眼段琛。
段琛上前拱手到“去平樂府。”
杜戶眼睛亮了,笑嘻嘻地招手“好巧好巧,順路啊。師傅可不用擔心了。”
“敢問諸位,”段琛頓了一下,“諸位義軍去往何處?”
杜戶笑著皺眉,似乎有些不可思議“這位師傅多想了,我們的行蹤——”
“去梧州。”馬上領頭的男人沉聲說。
“統領,跟他們說了沒事嗎?”杜戶狐疑地回頭詢問。
“無妨。”那男子說完,撇了一下腦袋,立刻有一隊瑤兵上前,繳了段琛一行人的武器,簇擁著他們跟上西行的隊伍。一名瑤兵走到朱松鄰身旁,想搜一下他的身,朱松鄰急忙捂住袖子笑著後退。
“這人怎麼回事?”瑤兵們紛紛圍了上來,有強壯的瑤兵把住朱松鄰瘦弱的肩膀,另一名瑤兵則硬是扯開他的袖子,從中抖落出幾塊奇形怪狀的竹片。朱松鄰哈哈大笑著撲上去護住它們。
一名瑤兵伸腳想要把他踢走,段應珏推開了他
“這是個傻子,閣下身強體壯,不會欺侮一個沒有心智的人吧?”
段應珏說著,卻避開了朱松鄰好奇的目光。
他知道自己說了謊。
從很久以前自己就沒把朱松鄰當成過傻子。
瑤兵看段應珏其貌不揚,身材又不算高大,便氣焰囂張地上前,準備教訓一下替人出頭的小子。
“幹什麼呢?傻子都看不出來?”杜戶笑罵道,“起開起開,就因為你們這麼沒用,侯統領才不得不在萌渚嶺休整了許久呢!”
瑤兵們鬨笑著散開,有膽大的便故意提高嗓門說“不得了嘍!杜戶姑娘護著一個漢人醜小子呢!”
趕走了瑤兵,杜戶回頭對臉紅的段應珏說“和我說話都說不利索,保護傻子倒是英勇得很嘛。”
段應珏朝杜戶低頭,權作感謝。
身旁的朱松鄰從地上蹦起來,手捧竹片沐浴月光,似乎在進行什麼儀式。杜戶好奇地湊過去問“傻子,知道自己有多少歲了嗎?”
“在下朱松鄰,今年二十有八。”朱松鄰突然用清朗的男音正色說道,把杜戶和段應珏都嚇了一跳。話音落下後,朱松鄰又捧著竹片轉起圈來,咯咯地笑個不停。
“唉,瞧瞧這傻子!”杜戶搖頭。
段應珏卻發現朱松鄰每轉一個圈,目光都在自己臉上停留一刻,那種有什麼重要的話即將脫口而出的神色浮現在他的臉上。
“杜戶姑娘,在下去見一見大哥,告退了。”段應珏說著用眼神回應朱松鄰,也不等杜戶再多說什麼,扭頭就走。朱松鄰嘻嘻哈哈地朝杜戶招手作別,臨走時又摸了摸杜戶的頭,跟隨段應珏一塊走向馬車。
段應珏剛一靠近,就聽見車伕和長工湊在一起小聲討論
“就這麼跟著這幫作亂的賊匪走嗎?”
“不成不成,一定得想辦法離開。”
“我們也太溫順了些,又不是官府的人,為何說押就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