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住如一潭深水般沉靜的心中,此時卻在一圈一圈地泛著波紋。
回信,回信,回信……
暢遠的星空照耀下,每一個對為未來充滿不同憧憬思量的人都在邁動腳步,將要回大都而情緒高漲的碩德八剌、回想著某件瑣事的拜住、隨皇帝一同南歸的鐵失、隱藏在軍中的鎖南、傳達謀逆資訊而奔波的晉王使者、在地牢中坐立不安的斡羅思、在晉王府收拾行裝的晉王也孫鐵木兒,以及在深宮之中漫步庭前的年輕皇后,速哥八剌。
從拜住上一封書信中,速哥八剌得知了他們即將返回大都的訊息,高興地差點在眾位宮女面前喊出聲來,儀態盡失。
從那以後她一邊用寶鑷修著眉毛,一邊反省了很久。
碩德八剌離開了太長時間,連這寶鑷,她都可以得心應手地用了。
速哥八剌照著鏡子,略微有些賭氣地想。
如今正是皇帝推行新政的關鍵時期,速哥八剌知道自己不應該給碩德八剌增添無謂的煩惱,她有信心在碩德八剌面前儘量端莊些,安靜些。但現在,夜深人靜時,就讓她耍耍小性子吧。
速哥八剌一腳踩在軟軟的庭院土上,心中堅定地想,若是明後年碩德八剌再要去某處長駐,她也不纏他,就自己默默地打個行李,帶兩個侍女,跟著隊伍有就是了。
她不好意思地抿起了嘴,到那時,碩德八剌肯定會無奈地皺緊俊朗的長眉,推著自己的肩膀,像尋常人家的丈夫而非尊貴的帝王一樣勸阻自己。
不過興奮歸興奮,速哥八剌那時還是不忘靜下心先將給拜住的回信寫好派人送了出去,這才拉過銅鏡開始修眉反省。
此時,速哥八剌站在黯淡宮燈照耀的庭院中計算著時日,想必拜住已經收到那封書信了。
拜住確實是收到了。
他掌著燈,攥著信紙,平靜的臉色已蕩然無存。
信中,皇后用一貫簡明扼要的敘述讓拜住想起了一件事。
回信、回信、回信...
處死八思吉思以後,曾派去大都抓捕鎖南的使者為何沒有回信呢?
“……現鐵木迭兒次子鎖南不知所蹤,大都一切安好。”
拜住放下信紙,一向沉穩的他手心竟冒出了冰涼的汗水。
他竟然忘記了這件事。
拜住很快穩定了自己的情緒,光憑一個鎖南成不了什麼威脅……
“按梯不花呢?身體抱恙?”
“曲呂不花也是身體抱恙嗎?”
拜住微微張開嘴。
門外傳來一聲鞋底蹭地的聲音。
拜住咬緊牙關,若無其事地起身,走到行李處摸出一個小匣子,又用冰冷的指頭滑開匣子的木閂,將其中積攢的所有書信倒出,重新回到桌前,他掀開燈罩,燭火一陣搖曳。
門外的動靜又大了些。
拜住點燃了皇后的書信,看著火焰雀躍地跳動,一如碩德八剌當年任命自己為朝中唯一一位丞相時雀躍的神采。
大都一切安好便好。
只是皇帝,臣明日約莫是念不了皇后的書信了。
門是被一腳掀開,被年輕的皇帝與丞相遺忘了很久的鎖南拖著長刀,走到了拜住的面前。
拜住的心迴歸了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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