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簡與落授偷偷摸摸地走進寺中,卻被坐在門前方凳上恭候多時的住持逮住。
“來,說說你們兩個都溜去了哪裡吧。”年輕的住持拄著靠在身上的笤帚,起身俯視著兩個孩子。
落授眯著眼睛,走上前去扯著住持的衣角“師父,你看印簡,冒失地跌進河裡,沒辦法,只能費了些功夫將他撈上來。”
住持又轉頭看了一眼印簡。
對於住持,印簡還是有些心虛的。他自幼出家,住持將他帶大,在他的生活中起著一個父親應起的責任,雖然他還是那麼年輕。
印簡默默地向後退了一步。
住持自然不會被這些話騙住,他上前摸著落授的頭說“不要含糊,落水之前去了哪裡?”
見落授也低下頭不說話了,住持這才搖著頭輕聲斥責“塗兄送你來寺裡清修,你怎麼不聽他的話,又偷著跑出去了?”
“住持,”印簡小聲打斷了他,“是我帶著落授出去的,並不是她...”
“好了,你的事也不小,待會自己去和中觀沼禪師說明白。他老人家找了你許久不見,已經累得歇下了。”住持將笤帚交到印簡手中,拍了拍他的肩膀。
“先將寺廟裡面好好打掃乾淨吧,我去看一看那位來寺中讀書的公子。”
看著住持一身輕鬆地離去,印簡與落授相視一笑。
“我以為他會罰我擔水。”印簡小聲說。
“住持是應該罰你,可他每次連著我一塊罰。”落授拾起一把寺中的黃土,故意灑在印簡的笤帚旁。
“你看你!”
印簡和落授玩笑的畫面落在端坐於住持對面的蒙夷茹眼中,自然一派天真爛漫。
“公子可有煩心事?”住持敬了一碗茶過去,蒙夷茹擺手謝過了。
“家中的煩心事不少,所以看樣子沉悶了些,讓師父見笑了。”蒙夷茹客氣地說。他蒼白的臉不自覺地又轉向了屋外的兩人,“溼著衣服也可以玩得這麼盡興,若是換了我等,肯定一回來就急著將溼衣服換掉了。”
“公子畢竟已經成人,該換的一定要換,不然反受其累。”住持還是將茶碗推到了蒙夷茹面前。
不過裡面已經沒有茶水了。
“公子要喝多少,自己度量著倒,小僧就不打擾了。”住持掩門之前,最後看了一眼坐在房中面色蒼白的蒙夷茹。
房間清淨下來。
蒙夷茹將手邊的書卷一扔,倒在椅子上。
方才大哥讓自己避一避時,那習以為常的神色看得蒙夷茹十分堵心。他來這府中才半年,並不知道大哥為何離家又回來,又為何行事神秘,自己那位所謂的父親為何不喜歡本該最為得寵的長子,自己迫不得已得稱呼“母親”的那位夫人為何如此的年輕。
以及蒙季為何會對自己這麼照顧。
蒙夷茹在母親這邊長大,家境的貧寒激勵他從小異常刻苦地讀書。一直到去年年末,他都以為自己的父親是位在戰場上早逝計程車兵。他一邊照顧病重的母親,一邊立志要求更高的學問,也好給這個風雨飄搖的家增添一點光彩。
但母親仍舊沒能挺過新年,她臥在病榻上輾轉數日,終於是將蒙夷茹叫來,將他的身世和盤托出,並讓他帶著那頂乍一看怪慎人的副笄六珈去找蒙老爺。
蒙夷茹又是沉痛又是震驚。他做夢都沒有想到,從小立志立德立言的自己,只不過是個富家老爺還是少爺時在外面一夜風流的私生子。母親在自己眼前溘然長逝,蒙夷茹的心更是如墜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