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肅站在海岸邊,他的脖子伸得直直的。
就在剛剛,他看向天空——
他看見巨大的烏雲一口囊括了方才還晴朗的天空。
狂風肆虐。
羊屰皺緊眉頭,他踢散了腳邊的陷阱,向肅肅撲去,他用結實的胳膊摟住肅肅的肩膀,兩人一同伏在海灘上。
大浪如傾倒的城牆,轟然向肅肅和羊屰襲來。鬆散的細沙都在肅肅的嘴唇邊震顫。他的耳朵嗡地一聲被大浪有力地搗入了鹹腥的海水。
肅肅頭暈腦脹,小腿被大浪席捲而來的一塊礁石砸得失去了知覺。
回憶湧入了他的腦子,透過他發酸的鼻樑,鑽進他嗆得全是海水的氣管,卻在他的牙齒前剎住。
肅肅是個啞巴。
但他突然想起了,想起了自己那位好說話的父親是怎樣遭遇海難的。於是恐懼成群結隊駕著海浪而來,肆意地躺在他的臉頰旁邊,有如鮮活的海魚撲騰在他眼前。
肅肅感到無比恐懼,他胡亂扒著手。
忽的他抓到了身邊一支強壯有力的手臂。
肅肅渴求生還的慾望迫使他用盡全力攀在那支手臂上,男人的低吼在他耳邊響起,聽上去和他耳洞裡海水撞擊產生的泡沫聲並無兩樣,但他還是聽懂了。
“快走,好孩子,快走。”
肅肅滿眼盡是淤泥,他一瘸一拐,攀著那支手臂,跑了沒兩步,又一個大浪,肅肅向前狠狠地摔去,下巴磕在溫柔的細沙之上。
溫柔的細沙如同冰冷的鋼鐵一般。
肅肅顧不得去管不停淌血的嘴,他被那支強壯的胳膊拉起來,於是他不管不顧地死死勒住那支胳膊,將半個身子的重量壓了上去。
父親被大浪捲走的情景自他眼中的淤泥裡生出、盤桓、重現。
肅肅的胳膊像兩條緊扣的韁繩,套在如今唯一能夠帶他逃生的手臂上。
他被這救命的力氣拖離了父親遇難的幻象,也拖離了怒氣滔天的大海。
羊屰將肅肅拖到臨村的草地前。終是筋疲力竭,腿一軟,癱倒在肅肅身邊。
他看了一眼被勒得發紫的胳膊,苦笑了一句“你比你父親,還是懂事得多啊。”
羊屰累得眼睛都睜不開,他依稀看著海面上的颶風將天蓋中央劃成一排不規則的形狀,空氣中飛舞著海岸邊的廢棄物,它們一文不值的身體如今有了狂歡的場所。
羊屰的眼睛眯縫著,最後無力地合上。
它們才是最瘋狂的,人反而不如它們……
不,應該還有一個人。
如果可以,真想進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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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譴來了!天譴!”顧大師欣喜若狂地衝出大草房。他張開雙手,然後受驚一般一下子縮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