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紅玉寶珠嵌入為蟬目,飾之於冠前,流光溢彩,富貴非常。這可是尹將軍一直想要的寶物!是晉王許諾賞給他的。”兵帳外,一個士兵正扯著嗓子衝其他帳前的侍衛大侃道。
“許諾?那就是尹將軍還未得到?”
“全仰仗這一戰了!若是此戰告捷,晉王就要將那飾有金博山的寶冠獎給尹將軍了。”
“也讓兄弟們飽飽眼福。”
“看過了看過了!早先跟隨尹將軍去晉王處領軍令時,就見了那冠,唉,還是大人們明白享受——”
“諸位聊的歡,張某真是攪擾了。”張穆揹著手,悄無聲息地來到了士兵們身後。
士兵們嚇了一跳,急忙行禮“是小的們唐突了張參謀。”
張穆擺擺手,“不礙事的,卻是什麼好寶貝如此深得諸位將士們盛譽,聽得張某也想一睹為快呢。”
士兵們相視一笑,說“小的們哪比得了張參謀,等張參謀助尹將軍拿下睢陽,晉王也一定大大有賞,到時自然能見到那金博山。”
“那張某可真是借諸位吉言了。”張穆笑眯眯地微微低頭作別,隨即一拂袖子走遠了。
士兵們在他身後小聲討論著張參謀如何如何。而他走得越遠,臉色卻越發冷峻。
他是睢陽城派來的臥底。
士兵們口中的晉王便是叛軍頭領安祿山的嫡次子安慶緒,而尹將軍則是安慶緒麾下部將,現如今圍困睢陽的尹子琦,也就是他接近的主要目標。
他自稱楊朝宗舊部,於戰亂中走散,而又從小在睢陽長大,熟知睢陽地理。在向尹子琦詳盡而又準確的說明了睢陽周圍的地貌後,他被尹子琦所信任並用為參謀。
張穆用前半生博覽群書得來的雜說學問,將尹子琦唬得心服口服,一面又暗地裡與睢陽城中的河南節度副使張巡互通書信。此時,他正思索著夜裡該如何與張大人的信使碰面,卻冷不丁的撞上了一對兒從營帳中鑽出來的跌跌撞撞的人。
“對不住啊張參謀!對不住!”原來是兩個醉酒計程車兵,滿身酒氣地走遠了。
“不礙事的,將士們可要當心啊。”張穆笑著目送他們遠去,然後準備從帳邊走過。
軍帳的門簾還未關上,張穆走過時,看到裡面有一位容貌美麗的婦人,正從營帳中走來,滿面愁容,準備欠身倒水。見門外又有人路過,她嚇得手一哆嗦,水壺也落在了地上,而她整個人則瑟縮在軍帳的一角,用警惕的眼神望著他。
張穆在心中默嘆作孽,面上則溫和地笑了笑,微微低頭作禮,然後便走開了。
婦人緊繃著的身體放鬆下來,她拾起地上的水壺,眼中溢滿了淚。
她喚作荷衣,自小便被賣入農戶家。安祿山起兵造反時,他丈夫被拉去充軍,今年年初在戰場身亡。她孤立無助,不知如何安頓自己和婆婆。誰料想禍不單行,尹子琦帶兵圍睢陽的路上,隨行士兵將她擄來,說是和軍婦一起洗衣做飯,實則每日都對她行些齷齪之舉,拿下流話來擾她。
雖也無人傷她,但她仍然痛不欲生,她深知自己現在叛軍之中,幾次想要自盡。卻又放不下還不知生死的婆婆。故每日水深火熱,但仍存著有命逃回去照看婆婆的希望。
那張參謀是這行軍隊伍中唯一對她以禮相待的人,但她仍然不放心。因為他畢竟是尹子琦的親信,誰又能知道他日他是否也會湊上前來,行那輕褻之舉……大概,荷衣無意處於如此境地還去相信別人,但張參謀,想必是不會的。
她正想著,卻見軍帳後方影影綽綽,似乎是有人在說話。
她自知眼前的處境,多一事遠不如少一事。便強壓著好奇繼續手頭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