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黃金眼的力量還流戀於鏡中,可惜天道無情,神王不可弒神!
殺了卞冰雷,就算是神界三大尊神之一的因果道主,也不能倖免於規則的神罰!
雖然他想出了以虛空法鏡代自己接受天道審判的絕妙主意,但在卞冰雷死滅的剎那,虛空法鏡便轟地一聲碎裂成渣,載體消失,鏡中的黃金眼也只能在遺憾之中收回自己的視線。
未能看見卞冰雷最後的力量,落在誰的身上,也未看到那枚從卞心雷眉心飛出的玄黑石頭究竟落去了何方。
鏡面化作無數紛飛的利刃,向外飛濺而出,它們光滑的斷面,反射著最後的金芒,隨著它們也散落雷王殿各域,傳心殿的廢墟里……
天地無光。
雷王殿頂倒塌,無論是計時的陽雷還是陰雷,都自蒼穹絕跡。狼藉的傳心殿裡,像是黃昏提早到來,一切都變得混沌不明。
大戰餘威依舊在風中肆虐,金色的風暴與三頭雷霆護獸一同消亡在空中,獸血混雜著亂羽斷鱗從天際洋洋灑灑落下。
一枚蓮燈,骨碌骨碌滾到了一片破碎的鏡面前,慢慢停止了旋轉。
這蓮燈才是這場無妄賭局的最後勝利者,雖然被滿房的金玉淹沒時,誰的視線都不曾落在它的身上,可是此刻靜立於業火與塵埃的荒蕪裡,它卻一塵不染,孑立於世,白淨得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噗通一聲,蘇瞳從燈中飛了出來。
她跪在沙礫之間,以手掩面,感覺自己在一日之內,哭盡了一生的淚水。
師傅太惡毒,既然不讓她擅自改寫歷史,又為何帶她來走……這一段痛入骨髓的最後一途?
前一刻還是四人彆扭又開心地推搡著的畫面,後一秒一切都灰飛煙滅,包括牧雲秋對不死鳥的恨,包括卞之問與雷道主的回憶與隔閡。一切語笑嫣然皆成虛幻,以猙獰殘酷的面目證明著,世上沒有什麼可以不朽,越是美好的東西,越易碎,一切繁華的終結,必是塵土。
萬頃神域,一朝墮落。
在群星破滅聲中,只有蘇瞳一人的泣聲於戰火中嗚咽。
她心中又迴響起了師傅的話:我從來處來,又向去處去……
塵歸塵,土歸土。
傲青不願對蘇瞳提起的黑暗過往,她現在已盡數知曉,最後仍是卞冰雷,捨棄了自己生的希望,用微薄的生死悟力,妄圖在死境打撈一人……
咦?
就在蘇瞳這樣對自己說的剎那,她突然從手中抬起了自己的頭,驚恐地左右打量。
自己先前明明感覺……有四抹魂息,先後消失於空氣裡!
若有一人被救起,怎麼會有四魂同墮黃泉?
一想到這裡,蘇瞳的身體便開始劇烈地顫抖,心底有一個可怕的念頭迅速浮起,她回想之前自己看到的畫面,突然發出彷彿卞冰雷在出手之前,他身上的黃泉蓑衣就已經出現撕裂的徵兆!
難道說……他的術是失敗的?
蘇瞳的眼眸劇烈收縮於一處。
雷神浩劫,明明已經結束,為何自己,卻依舊停留在這片時空裡?雙膝下的石子硌得她生疼,冷風拍打著她的脊樑,似要入侵她的五臟。
我來……並不是見證歷史的!
心底突然有了這樣的自知與衝動。
師傅病體,無力改變歷史的軌跡,更無能進行生死打撈,所以才在黃泉中渡我入道,為的是今日將我送來,能在黃泉裡將傲青打撈!
混沌的眼,驀然神光大放。蘇瞳左臂的蒲草圖騰迅速抽枝而起,於風沙與荒蕪中旋而生出幽玄的力量!
黃泉之力在她身外有力地拍擊,發出嘩嘩水響,撕開空間,她“嗖”地一聲朝黃泉墜落!
“最有趣的,大概就是現在這個場面了。”
神界之上,有一男子垂釣湖前,她一身星光法袍,盡顯奢華真章,足踏龍皮銀靴,風雨於腳底匯聚,可是頭上卻頂著一枚破舊的草帽,掩去了大半張臉。
他手中吊杆無鉤,只有一線落在湖中,整個湖面,倒映的正是雷王之殞的所有畫面,而無鉤線的水中一端,正輕輕地落在蘇瞳的眉心之上。
看到蘇瞳展開黃泉之意,迅速追魂而去。男子的唇微微向上勾起,同時下巴上揚,草帽向旁一滑,露出了他金色的眼眸。
他的眼好看得有些過份,可是黃金瞳內卻是一片弒殺與冰寒。
“已發生,不可改變,不過卻是可以借來讓人不斷入夢。”
他眨了眨眼,俊美的臉上終是有了溫柔的笑意。
“好在當年還有許多雜魚出現在這段因果裡,那糾纏著雷子的雪影姑娘,那帶著劣勢法寶,僅憑三寸不爛之舌便與卞冰雷攀上關係的邪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