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姬的橫空出世,大概是眾人虎河葬皇之濱一行中,發生的最荒誕離奇的事。
要不是大家都擁有極強大的定力,一定會被羅生獄鬼字輩三閻羅的生死假象給繞傻,正如明藏所說,毐老頭兒一定是他們之中,最無辜且無奈的一個,他一個人周旋在故友之死與故友背叛的傷痛中不可自拔,最後甚至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然而最可笑的是,除他之外,現在波事的二人竟都好端端地站在虎河之中,四目相對。
“殺我一次還不夠麼?還我妖毐!”
少女突然捏緊拳頭,聲嘶力竭地嘲離恨咆哮。
她根本不想與離恨敘舊,更不想再看他一眼,雖然之前身魂分離無法活動,可是妖毐在此說過的每一句話,做過的每一件事,她都看得如離恨一樣清晰!
若說她再臨此世有什麼心願未滿,那一定就是擰下離恨的脖子,以慰藉妖毐的在天之靈!
“噗!”
在木姬的咆哮聲中,離恨竟連連後退,從嘴裡噴出了一大口血,他目光中除了震驚,畏懼的神色之外……似乎還沉澱著一些無法描述的東西。
她這又是用的什麼神通?居然一句嘶吼就令離恨血濺三尺?不愧是不朽的女皇!
見此異變,所有人都面露欣喜,雀躍不已。
只有蘇瞳感覺得到,木姬並沒有用任何神通手段攻擊離恨的本體,那完全只是發自肺腑的唾棄與吶喊而已。可離恨為何會有這樣的表現?她詫異地看著離恨的臉,再一次皺緊了自己的眉頭。
說來可笑,人若無情,是不會傷心的。
可是一旦心底有了柔軟,就算是世上最輕的語言,也能將它傷得百孔千瘡。
“我……我對不起你們。”
幾番掙扎,離恨的臉色青白數次,終於散去一身的暴戾,頹廢地垮下了肩膀。
他的道歉,令眾人擠掉了自己的眼珠。
“閉嘴!懺悔也換不回妖毐的命來!”簌簌的淚水從木姬的臉頰劃落,雖然她有踏虎河而行的能力,卻無法從這浩瀚的大潮中,尋回妖毐的屍體。
千祭骨死死瞪著那立在葉舟上的少女,沒有想到一個如此孱弱的女子,竟能把可怕的離恨教訓得縮起脖子……這這這這……這簡直是太荒謬了!
原本收斂殺意的離恨,在木姬的痛斥聲中突然抬起頭來,眉心寫滿了猙獰之意,刀子一樣的目光在四野來回橫掃,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
“不好!蘇瞳,他又要放大招了!”
“此人兇殘歹毒,剛才不過是見木姬重生,內心震動是以掩去了心性!”
逐日仙王與彌路等人的呼喊聲撕扯著蘇瞳的耳膜,同時木姬也連連退後,張開無數枝葉將她強行護住。
同時那邊被眾人厭棄的離恨,也發出了震耳欲聾的大喝:“十八重鏡天……”
十八重鏡天!
千祭骨如被棒喝,差點一頭栽倒在飄搖的骨陸上。
她鏡靈一脈,有記錄可尋的古祖,在實力鼎盛時代,最多也只達到過十重鏡的程度。
任何一種仙王神通,莫說能疊加十重鏡,就算是五六層,力量都可以摧城焚河!越是強橫的術法,以鏡術加持,對施術者的反噬越加嚴重。
是以她雖然身藏鏡靈血脈,卻很少動用這種天生的異力,傳說她一族的幾位先祖,皆是因為力量透支而過早夭亡的。
十八重鏡天?她耳中出現幻聽了吧?
即使只是很尋常的術法,要做到疊力十八倍都是空前絕後的逆天之技!若離恨真能自如控制十八重鏡天秘術,誰都逃不出死神的手!
“蘇瞳快逃!”千祭骨發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也許是千祭骨的恐懼與悲傷太真實,那濃郁的心緒挑動著傲青的神經,令重傷的他終於費力地張開了眼。
十分擔心蘇瞳的處境,就算失去意識,傲青的眉頭也一直保持著緊緊皺在一起的模樣。如果沒有他的助力,眾人怎麼可能打得過瘋狂的半神?
眼皮的腫痛,令傲青的雙眼只能張開一絲小縫,在一片模糊之中,他感覺到了離恨威壓的暴漲,模糊地看到蘇瞳飄搖於風中的長裙。
“他的破綻在左肋下三寸!”木姬在蘇瞳耳邊低低地囑咐:“我力量不足,但可以送你過去!”
無數長枝,迅速在空中締結,它們相互盤繞而生,交織成堅實的橋樑,跨越了虎河的怒濤,直指離恨的胸膛。
十八重鏡天的施展,帶來了不可想象的毀滅之景,像是整個河水都被沸騰了一樣,無數水珠脫離河床,飛出河道,從低處向高處騰起。
每一枚徐徐飛昇的水滴,都倒映著離恨扭曲的面龐,兩道耀眼的銀芒,自他鎖骨下出現,一直蔓延到了他的臉頰。
轟轟轟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