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寧七年,除夕。
千家笑語漏遲遲,憂患潛從物外知。悄立宮樓人不識,一星如月看多時。
肖治合上書籍,心事重重地走出甘露殿,抬眼卻見皇后在此等候已久,於是面上羊作笑容:
“芊芊不回寢宮休息,在此做甚?”
衛後看著他,嘆息道:“陛下何故如此作態,你我夫妻一體,又有什麼需要隱瞞的?
“今夕歲除,尋常人家都是閤家團聚,辭舊迎新,唯獨陛下將自己關在甘露殿中,就連大宴亦不出面,顯然心中有事。”
肖治聞言笑嘆道:“果然還是瞞不過芊芊你。”
他頓了頓,神意一放即收,見四下無人,於是和皇后並肩往千步廊而去,沉吟道:
“我前些日子做了一個怪夢,心中不安,故而今日在甘露殿查詢了一些東西。”
——甘露殿乃是帝王日常讀書所在,有暗道連線蘭臺,內中記載浩如煙海,備述大肖立朝以來種種隱秘。
“那陛下查到了什麼?”
“我夢到了昔日齊王之事,”肖治答非所問,“肖閭、肖旦二人天資卓越,不過甲子便齊齊突破武聖,哪怕是我亦不能與之相媲美。
“若非齊王當初莫名隕落,燕王心灰意冷之下退出爭奪,這皇位歸屬到底為何,還有的說道呢!”
“傳聞中,陛下似乎……”
皇后聞言略顯遲疑,不知剩下的話當說不當說。
“芊芊是說市井中流傳的是我暗害了齊王之事?此事與我無關,”肖治否認道,“在齊王隕落之前,我是與其暗中見過一面,但其人後續隕落之事,我不知內情。”
“我自然是相信陛下的。”衛後看著他,言語平澹間透露出堅定不移的韻味,“不知陛下究竟夢到了什麼?”
“是我與齊王最後一次見面的景象,”肖治揉了揉額角,苦笑道,“但與當時不同的是,夢中的齊王問了我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他問我,位格和實力哪個更重要。”肖治沉吟道,“我在夢中脫口而出,名者實之賓也,自然是實力重要。”
“此話有什麼問題?”衛後不解道。
“夢中齊王聞言亦是贊同,而後又問我,如今太祖鎮世,凡有人仙成就,俱都前來投靠。
“而對於這些人仙,本朝亦是優握以待,裂土封王者不知凡幾,”肖治眼中晦暗不明,“實地方而弱中樞,日後若是太祖不在,肖氏一族又該如何自處?”
衛後聞言凜然道:“千年以降,未嘗有太祖一合之敵者,齊王此言,與凡人憂心天地崩墜又有何異?”
“都說了是我夢中所聞,芊芊不必當真。”肖治笑著安撫道,“於是我就問齊王,他又有什麼高論?
“夢中的齊王便回答道,除了太祖,我肖氏一族亦該再出一位人仙甚至是地仙!”
“結論倒是不錯,居安思危、未雨綢繆,方得長久安穩,”衛後鬆了口氣,安慰道,“陛下怕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平時便有類似念頭,而今映照出來罷了。”
“或許如此。”
肖治頓了頓,並未提到這個怪夢與他今日在甘露殿中待了一天究竟有何關聯。
夢中最後的結局也未曾說出:
【肖閭看向年輕的肖治,眼中似有晶瑩顯化,璀璨如星:“孤知王弟素有榮登大寶之念,不如我們做一個約定如何?”】
【“什麼約定?”夢中的帝王好奇道。】
【“孤離武聖已是不遠,不日將再做突破,”肖閭自信開口,“只是武聖並非孤期望的終點,皇位對孤而言也只是實現目標的工具。】
【“若是王弟願意,孤願扶你上位。但當孤要借位一用時,王弟需得禪位於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