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長笑道:“這場大火一起,引得宮內所有人都來了,妾身若是隨君上一同出去,這天下人要如何看待君上?一個同臣下小妾私會的王上?還有你想讓宛容如何自處?全天下都會說她有個不知廉恥的娘。”
秦王一怔,急道:“不會的,這天下遲早是孤的天下,她是孤的女人,看誰敢胡說。孤可即可昭告天下……”
還不待他說完就被女人打斷道:“你還不明白嗎?大秦人不希望君上的王后是一個齊人,更不容易齊人的後代成為王室公主。為此他們不惜在王宮中放火,難道你以為他們是為了刺殺君上?”
刺客當然不會用這麼蹩腳的手段刺殺秦王,所有人都知道秦王武功不俗,哪會傻傻地放了一把火。再說這大秦王宮內,均是忠心耿耿的老秦人,能讓他們做出這等謀逆之舉的,將一切凌駕在秦王之上的,也只有整個大秦國。秦王沉默了,他已經知道女人背後的意思,只是……
女人又道:“就算是你昭告天下,把宛容接入宮中,你以為她能平安長大嗎?妾身本孑然一身在這世間,為報恩情委身救國,有幸得君上寵愛。不過想來君上也知妾身之心,妾身半生飄零,這世間並無妾身留戀事物,無所期也無所許,直到宛容的到來,這是妾身今生唯一期許之事了。妾身希望她平平安安地長大,如尋常人家的女兒一樣,嫁人生子,與心愛之人白頭偕老一生。不要像妾身一樣。”……
那一夜的火光映照了半個秦王宮的夜空,大火遲遲不息,因為秦王攔住了上前救火的侍衛們,任由鹿臺被燒成了灰燼。
後半夜的王宮出乎意料的安靜,應該說是死寂,所有人都在瑟瑟發抖,生怕盛怒之下的秦王大開殺戒。要知道一年前的獵場刺殺已經讓秦王將王宮之中的侍衛重罰殺盡,如今竟有人在王宮內放火燒鹿臺,更別說秦王還在其中。所有人都在猜想,這一次的王宮只怕要血流成河了。所有人都在這份死寂下瑟瑟發抖,只不過出乎人意料之外的是,這份死寂一直持續到了天明,那鹿臺的火焰都已經燃盡,預料中的怒火卻並未出現,秦王就這麼靜靜地站在已經變成廢墟的鹿臺之上,除了南宮,誰也不敢上前,因為秦王有令踏鹿臺寸地者——死!
“查到是誰做的嗎?”秦王的聲音地沉而憔悴,跟在身後彙報的南宮亦是滿眼通紅,回話道:“放火的侍衛全都服毒自盡了,不過臣在他們身上發現了這個。”他從懷中掏出一段紅巾。
秦王雙目嗔一下紅了,冷聲道:“又是他們!?!”這紅巾太過熟悉了,一年前獵場的那場刺殺,在他手上剿滅了不下百人紅巾悍卒。
南宮點點頭,他並不比秦王好多少,這灰燼之下是他的妹妹,他攥著紅巾的手越發地使勁,以至於指甲掐入了肉中,不斷有血液滲出也不自知,心中只有一個念頭,一定要找出這紅巾甲士的幕後操縱之人,替妹妹復仇……
“大人……大人……”手下輕喚聲將南宮從思緒中拉了回來,掃了眼屋子,南宮平復了下回憶中帶來的思緒激盪,問道:“可認真守住了?是否有遺漏之處?”
手下均是搖頭道:“小的見他進了小屋害怕有詐,遍讓人分散開將屋子團團圍住,等了一炷香也不見有人出來,就心中生疑,上前查探才發現屋子裡已經空無一人了。大人來之前小的也命手下嚴加看管,沒有讓外人隨意出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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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宮點點頭,他還是相信自己這批心腹的能力,也斷不會哪胡話矇騙自己,那問題就出現在那個叫老郭的老頭身上。至於鬼神之說,他可是從來不信的。這其中一定有問題,想了想他吩咐手下繼續看好這間屋子,自己則準備回顧家山莊一趟,他總覺得顧晨一定會明白其中的玄妙。
……
咸陽北市,這裡是糧行聚集所在,衣食住行,除了穿,剩下的就是吃最為關鍵,所以北市也是咸陽最為熱鬧的市集,大秦又是種糧的大國,龐大的國土也有了龐大的耕地,各國各地的糧商都在此收糧賣糧。當然糧不單指米糧,也有肉、禽、獸等獵物,所以當一個獵戶穿梭其中時,並不會引起他人的注意。
而這個埋頭走路的獵戶,正是在小木屋中消失的老郭,只不過現在的他已經換了一副模樣,剃掉了大鬍子,臉上的刀疤也遮掩掉了,從一個五十多歲的老頭,轉眼變成一個四十出頭的壯漢。只見他背上揹著一隻死去的獐子,像一個尋常的獵戶一樣,時不時在一些攤子面前逗留一會,或是詢問一下價格,或是打聽下行情,然後再繼續逛下一家,與一般進城賣獵物的普通獵戶無異。
直到他來到一間糧鋪前,看了一眼糧鋪貼出來的告示內容,他的眼神瞬間有了變化,不再輕鬆,反而是一臉凝重,就連原本就要跨進糧鋪的腳也收了回來,隨即轉身往別處走去。
就在他離開後不久,原本糧鋪的外面出現了兩個抗米袋的男子,他們先是看了眼糧鋪上的告示,只見上面寫著“南地稻米今日價三十,齊地雜黍價十五……”只是一些正常的糧價告示,兩人互視一眼,不疑有他,繼續急衝衝跟上了那個獵戶。只是讓兩人沒有想到的是,他們走後不久就從糧鋪裡出來一個夥計,仔細打量了他們背影一會,就回頭將那告示脫了下來。
“東主,他們走了。”夥計回店裡後,小聲地向掌櫃稟報,“老闆料事如神,老郭果然被人盯上了。”掌櫃是一個五十多歲的老頭,正埋頭算著賬,聞言頭也不抬地說道:“應該是宮裡那位的手下,讓老唐他們做準備吧,貳叄該進宮了。”原來那告示竟是給老郭通風報信的暗語,跟蹤之人想要透過老郭尋到幕後據點,卻不知這集市之中還有人暗中望風,早就發現老郭身後的跟蹤者,並及時發出警示,以免老郭引狼入屋。
這邊得到警示的老郭帶著兩人在市集漫無目的地繞起了圈圈,而南宮則又來到了顧家莊園。
這回顧晨已經睡飽用晚膳了,也不說給這位舅老爺擺一雙碗筷,十分嫌棄地把人晾在一旁,一直到自己吃完漱口後才施施然來到花廳見客。
“你怎麼又來了?”顧晨雙手背後,一步一擺地走近花廳,像極了鄉下的大地主,讓人不忍直視。
感覺顧晨的氣質神態越發令人琢磨不透,只不過此刻的南宮也沒心思多想,只是皺眉道:“那個獵戶不見了。”
顧晨一怔,記起是先前出現在莊園外的可疑獵戶,徒然笑道:“不見了就去找唄。他又不在我這,你老跑來做什麼?不要告訴我堂堂暗查司在咸陽也有找不到的人。”
南宮聞言,臉色一窘,這事確實有點丟人,“一時半會還沒有他的訊息,我總覺得你一定能很快找到他。”
“沒有,不知道,不懂。”三言兩語撇乾淨,顧晨裝傻道:“我跟他不熟,也不認識,我哪知道去哪裡找他?”
南宮沉聲道:“那也請借用下你的鎮撫司可好?據說你這司衙門內人手不少,更有不少追蹤好手。”
顧晨差點就一口茶水噴了出來,這事決不能承認,連連搖頭道:“哪有,你可不要胡說,我那鎮撫司就是一個保安隊……嗯你不知道保安隊?你就當他是家丁護衛吧。可當不得大用,你那暗查司人才濟濟都找不到人,鎮撫司就更不行了。”
能把推脫之意說的如此大方,南宮只能說顧晨的臉皮是真厚,只能變了副臉龐:“那顧大人能否解釋下那晚與那幕後之人做了什麼交易,才將宛容接回來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