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天下之子,我可不稀罕。你丟了我十幾年,又想操控我後半生麼?”雨玲瓏外弱內強,倔脾氣上來,就什麼都不管不顧,當初能在認出顧晨身份後第一時間就想動手殺他,大概也因為如此。只是她自己沒想到的是,自己能否認的這麼快,未嘗不是內心深處有一絲絲想法。
拙政殿內,齊莊王正與王負如等重臣商討大典禪位之事,也作一些讓步妥協,換取這些世家對田康的支援。大齊在他掌控的十幾年間一直是按照他的想法前進,唯一不受控制的就是這些世家。他們掌控齊國上下衣食住行個個緊要地方,就連朝中官員也佔了大半,輕易動不得。同可以快刀斬亂麻的姜氏不同,這些百年世家只能徐徐圖之。為此齊莊王設計一系列的計策,與林家聯姻也是如此。偏偏事與願違逼走了林仲文,雖說十四與十六衛最終也落在了他手中掌控,但也因此失去了與軍方的聯絡。大齊其餘衛軍各自為政,駐守一方。若是國中無事尚可相安,若是有朝一日禍事起,則齊國將再無安定。
此刻殿中齊莊王聽著下首王負如稟報大殿當日的流程,自己則拿著筆紙圈圈畫畫,寫下了“卒、世、姜”三個大字,其中姜字已經被他用濃墨叉掉,只剩卒與世最為顯眼。
“君上,不知如此行事可妥當?”見齊莊王心不在焉,王負如故意提聲提醒道:“還請示下。”
齊莊王緩緩神應了聲照辦,就把注意力放在了其他事情上,問道:“姜氏老王爺自絕在都尉府衙的牢房中,這事如今辦的如何?”
被活活掐死在牢房裡的姜氏王爺發揮了最後的餘熱,一時間流言四起,民間暗中猜測、議論不斷。大致意思都說是齊莊王誣陷姜姓王爺,老王爺不忍受辱在牢中自縊以證清白,特別齊莊王確實有心做局陷害姜氏,讓整件事情經不起推敲,更加坐實了大齊百姓們的推測。
“在大典之日在即,未免鬧出更大的亂子,已經命城內都尉加強巡視,如有非議者抓拿查辦,現在城中的已經平靜了許多。”強壓是下策,不過以來大典在即,其它辦法一時不能奏效,若是讓其它諸侯國的使臣聽去一些內情,只怕回國之後會大做文章。而王負如也有私心,有意削弱齊莊王在齊人心中的聲望,更是給其它勢力一個警醒。
齊莊王聽此下策沉吟了半響,才無奈地說道:“此事繼續照此辦理,還有更重要之事需要你去辦。”
“請君上示下!”明面上的王負如以及他身後的世家是王上還在位時最忠實的擁護者,齊莊王的計策中還未到對付這些世家的時候,所以他也並不知道其實王負如已經做好了坐山觀虎鬥的準備,甚至還暗中幫助林行道聯絡軍中勢力,只要雙方鬥得兩敗俱傷,那麼不過誰繼續做這個大齊的王,也都沒有足夠的力量再對付世家了。
齊莊王坐在高位看似一起都在他眼皮在底下,但能看透多少又有誰知道。
“姜氏一族身懷重恩,卻不思回報,封地之處更是魚肉百姓,是怨聲載道,孤有心要收回先王對他們的恩賜,王相以為該如何辦才好呢?”
王負如心頭一個咯噔,知道齊莊王這是要對姜氏動手了。不過這位君上顯然是既想收回田氏祖上許諾給姜姓的免死之策,又不想讓自己落下一個背信棄義的名聲。他沉思片刻後說道:“其實說難也不難辦。”
“哦,王相快快講來。”齊莊王提眉咧嘴,高興了許多。就聽王負如繼續說道:“姜姓的免死之策是先王的一旨得成,如今也僅需君上的一旨收回。”
“這……”齊莊王的笑容飛逝,他就是不想被人在暗地裡說背信棄義才讓王負如想法子,如果說真這麼簡單,何須他苦惱費勁。不免有些失望,暗示王負如道:“先祖遺訓,孤身為後世子孫,若無正當理由,怕不好違背。”
呵呵,當真像坊間青樓女子,做婊子還要立貞節牌坊。王負如隱藏起心底的輕蔑,用準備好的說辭解釋道:“君上一直行的是王者霸道,其實大可不比這麼扭扭捏捏,想來天下臣民也不會因此而對君上有多少苛責。”他停頓了片刻壓低聲音說道:“況且君上既然意屬太子,太子將來必定是位仁慈之君,那麼君上立威在前,太子施仁在後,不就更可使萬民歸心?”
不得不說王負如為相十幾載,是真正摸清摸透了這位齊莊王的心思,明白他最在乎的是什麼。太子田康一直是這位齊王的軟肋,為了他,齊莊王甚至可以將暴戾之心收起,施政為民休養生息,還隱忍下滿胸的野心,生怕這位痴兒太子無法掌控大齊,甚至為他鋪好一條通往王座的康莊大道。所以王負如以這個理由促使齊莊王直截了當地滅除姜氏,也令其心生意向。
拙政殿內落針有聲,王上與臣子們都陷入了沉靜。王負如外的其他官員一個個都眼觀鼻鼻觀心,杵在原地一動不動,生怕這位君上突然喊到自己出謀劃策。滅族一事的渾水可不是人人都想參一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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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負如獻策之後老神在在,雙目看似放空地望著殿前,其實心裡頭謀劃的是怎麼在這場滅族風波中,為世家賺取足夠的好處,一如財、權、人心。
齊莊王沉思許久,一直到王宮內的更鐘響起,他的雙目中蹦出狠厲之色,一如十六年前弒族之夜的他,冷冷說道:“來人呀,擬旨!”
……
臨淄城裡,風雲突變,源頭就是各城頭的一紙佈告,通篇百餘字,只講述了一件事情,姜氏失德,奪其王恩,其後犯法,與庶民同罪!旨意一出愚民們議論紛紛,有心人留意會發現,這些聲音只有一個聲調,那就是歌頌君上英明,姜氏失德理當如此。
姜氏祠堂,各大族老齊聚,焦慮非常,暴怒、狂躁、懼怕者皆有,卻無一人拿的出主意策略來。老族長姜尚此刻坐在上首,滿眼的失落,時時嘆息,姜氏一族真是落敗了。這些族人後裔已經被驕奢淫逸給腐蝕殆盡,這也是齊王一直驕縱姜氏的目的吧。他們這些姜姓人一個個還沾沾自喜,以高貴自稱,卻不知自己已經被人養做豬豚,如今就是待宰之日。
“族長你說這可如何是好,他田姓怎可這般背信棄義?!”有老王爺焦躁道:“不行,本王得入宮同他理論一番,他這是不顧祖宗家法。”
姜尚輕笑道:“祖宗家法?呵呵,你以為一個能殺叔弒兄的人還會講究那個?”
老王爺一時語塞,才記起,自己口中的這位齊莊王,可是這幾年表現給外人看的仁慈老者,可是一個親手將叔伯兄弟都弒殺的狠戾之人。
又聽姜尚道:“他殺自己家兄弟都不手軟,你覺得殺你如何?我也不攔你,你要執意入宮評理,就且去吧,也算是為姜氏獻身了,屆時這祠堂牌位上,我一定給選個周正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