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和陰影交疊成半邊黑半邊白的殿前廣場上,兩千私兵心裡的天平也在黑白之間反覆顛倒,猶豫是否應該放下手中的武器結束這場騷亂,回去好好洗個熱水澡睡上一覺,明天起來又是逍遙自在的一天。他們心中的那點慾望早已經在門前烈火和一路上的修羅場景給嚇退散了。兵法有云“夫戰,勇氣也。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一路未遇敵手,這些私兵的那點勇氣消磨殆盡。
李淳心事很重,他如今只能拼死一搏才能有一線生機。計劃失敗不可怕,手下士兵若是士氣消散可就真敗了。強行讓自己定住心神,大聲鼓舞道:“眾將士們,你們難道想要做一輩子的馬前卒人下奴嗎?前面就在前面,那裡有你們的榮華富貴,有你們萌蔭子孫的前途。”
以利動人心,他的話讓這些私兵眼中漸漸又燃起一絲火焰,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他們都是些底層寒門子弟,為兵為卒本就是為了餬口食飯的不得已。現在有翻身為權貴的路在眼前,有膽大的已經將手裡的兵器握緊了,眼中迸出狠戾之氣。
李淳準備給這堆澆滿火油的枯柴再添把火,手指高臺上的唐武雲高喝道:“你們不要忘了私闖宮門,攜刀兵入宮本就是死罪,難道真以為他會寬恕你們的罪過嗎?等你們放下武器,他只會秋後算賬,一個一個慢慢地懲罰你們。”
倒是小瞧了他!唐武雲站在石階高臺上目光凝重,沒想到李淳這個刑司官員竟然也懂得陣前鼓舞軍心,本以為對方大勢已去,只要恩威並施就能將這兩千私兵拿下。
今夜是非不宜平了,唐武雲長嘆一聲,拿定主意,突然高昂喊道:“李淳,你不要再蠱惑人心了,什麼大義前途,無非是為了一己私慾,讓他們為你送死罷了。”他將手中的長弓放下,單手橫劍在身前繼續說道:“你不是要為他們搏出身,搏富貴嗎?既如此,只你我二人對決,如果我輸了,那你自然可以踩著我的屍體自由進出王宮大殿。若是你輸了,也只你一人授首,你身後計程車兵都可以得到赦免。”
“我以這鮮血起誓!”他將長劍在手掌中劃過,血液順著劍身流淌嘀嗒留在地上,“今日之話有半點虛假,身不歸家,魂不歸鄉!”這是最重的誓言,廣場上計程車兵們全被唐武雲的決絕震驚,相窺之下眼裡也藏不住意動。人心中的自私此刻再被放大,不用冒險就可能取到榮華富貴的誘惑顯然更大。
人群的目光又齊刷刷地落在了李淳身上,氣得他鼻息粗喘,鬍鬚顫抖,心裡大罵唐武雲惡賊狡詐,他一個青壯男子好意思找一條腿就要邁進棺材的老頭決鬥,還敢理直氣壯地起誓壯聲威。想到身後還有兩千私兵壓陣,李淳更不可能犯傻以身犯險。
氣氛再次僵持不下,這時李淳身後有人出陣請戰道:“主子,就讓我代你出戰吧。”
這人用黑布遮住了半張臉,只露出一隻眼睛,與那些士兵甲士不同,他只穿了一身遊俠的黑色勁裝,腰間別著一把匕首。正是那日刺殺林木端的刺客。
李淳此時如同被架在火架上煎熬,見自己心腹刺客自動請戰頓時喜上心頭,唐武雲武功再強也決計不是自己手下刺客的對手,當即點頭應允。
男子上前走了幾步停住,拱手道:“在下無足輕重的蚍蜉一隻,想替我家主子問唐丞相。”
“何事?”唐武雲面不改色,眼前的男子哪怕站在自己眼前也絲毫引不起他的注意,猶如要與黑夜融為一體。正是這樣他心中暗暗警覺,此人絕對是一個高手,只怕是要替那李淳出戰。不過他並不準備收回自己所說的話,大秦人的許諾絕不會反悔。今夜死的人已經太多了,用他或者對方的一條命結束這場騷動也挺好。
男子的聲音再度響起,無起伏變動,平淡的就像是在耳邊呼嘯過去的寒風:“蚍蜉就想問,唐丞相剛剛所說的話作不作數?”
“自然作數!”唐武雲長劍指向他,準備出手,只見那男子點點頭,說了句:“作數就好。”
話音落下,他的身影晃動,一道寒光至他手中起。只是這光飛向的不是石階上的唐武雲,而是沒在身後李淳心口。等所有人反應過來,男子已經回身與李淳面對面站著,手中匕首穿過李淳心口。
刷刷刷,所有士兵都被眼前的變故驚住,手中的兵刃都指向了男子,一時猶豫主帥被殺該如何是好。倒是李淳身旁的食客見家主被殺,毫不猶豫手長劍橫掃劈向男子。
男子不過是側了個身子避開長劍,再滑步貼身到食客身上,用右肩巧勁貼靠將對方頂開。趁其失去重心要倒地瞬間,匕首由右手換至左手反握,一招流星掛月劃過,在食客的脖頸上留下了一道細長的血痕。下一刻對方就重重跌倒在地上,喉嚨處開了大道的噴泉,鮮血噴灑而出。
這一切只是發生瞬息之間,直到食客倒地,李淳才按住自己心口上不住流血的傷口,艱難地問道:“為……為什麼?”他的雙目始終看得是大殿之前,一手指向模糊不清的大殿,雙眼漸漸失去神采。或許是想問手下為什麼背叛他,又或許是想問自己為什麼會失敗。沒人知道他帶著什麼不甘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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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淳的身體趴倒在地上,身體下展開紅色血液慢慢攤開,最終是用自己給生命終點蓋上了終章。
這時男子乾淨利落地丟掉手中的匕首單膝下跪喊道:“惡首以伏誅,請丞相信守諾言,赦免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