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紫萱替朱攸寧提上褲子,洗了手上的藥酒,就開了紅木雕喜鵲登枝的五斗櫃,從最底層拿出個大包袱來。
將包袱放在羅漢床上開啟,只見裡頭墊底的是一件深灰色的棉氅,上頭的都是女孩的衣服,從裡到外,從秋到冬,料子不是綾羅綢緞,但都是簇新細棉的。顏色也嬌嫩。
很顯然,這是給朱攸寧和朱華廷準備的。
白紫萱拿出一身雪白的中衣,又拿了一身鵝黃色的小襖和長褲來,一邊給朱攸寧換衣服,一邊娓娓道來。
“那天我趕去了前廳,剛到院子裡,便聽見你母親正哭著求你外祖父,說她生是朱家人,死是朱家鬼,若是你外祖父偏要逼她改嫁,她就只能一死了。
“你外祖父正氣頭上,哪裡會聽她的,就說‘你要是真有骨氣的就死給我看,就是你死,也不准你當朱梓晨的媳婦丟我老白家的臉’,我聽這話不對,就急急地衝了進去,正趕上你母親從裡頭跑出來,我便急忙去追你母親,可你外祖母安排了方媽媽守著門,不讓我進去。”
朱攸寧穿好褻褲,又將胳膊伸進中衣的袖子裡,聞言動作便是一頓。
果然,不是外祖母保住了母親那一胎的。
白紫萱並未發現朱攸寧的異常,而是仔細的幫她系領口的盤口,又道:
“我去給你母親求情的工夫,就傳出你母親投繯的訊息了。我聽了,真是三魂七魄都嚇的飛了,幸而老天保佑,你母親沒事,可卻診出了身孕。
“這時你母親就又求你外祖母,她懷著你父親的孩子,哪裡能改嫁?可你外祖母聽了你外祖父的吩咐,還是要讓她吃藥。你母親不肯吃,打翻了碗,衝出來找你外祖父理論,我們都急忙跟了上來。
“這時候你大舅正好在前廳,聽了你母親說的來龍去脈之後,就說‘紫蓉畢竟是朱家婦,朱梓晨做錯了事在外頭喝西北風,那是他犯了錯應得的下場,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紫蓉跟著受苦那也是她的婦道,哪裡有這種丈夫出了事就硬逼著紫蓉改嫁的’。
“你大舅後來又知道了你外祖父讓你母親改嫁的是個老鰥夫,就更不依了,直說你外祖父是鬼迷心竅,將女兒往死路上推。
“你外祖父就與你大舅吵起來了。
“後來你外祖父還是要逼你母親吃藥,你大舅就特別威嚴的放話,‘誰若是敢給紫蓉端那種藥來,就是與我白勝舫為敵!’
“你也知道,將來白家是要你大舅來掌家的,下人們不敢動作了,你外祖父一時無法,也不想與你大舅撕破臉,也暫且就擱下了。”
竟是這麼回事?
竟然是記憶中那個永遠黑著臉的大舅說了句公道話!
看來她還真是高估了外祖母了。
白紫萱見朱攸寧垂著頭不說話,就心疼的揉了她的頭髮一把。
“來,小姨給你梳頭。”
白紫萱拉著朱攸寧在妝臺前坐下,妝奩盒子上是一面二尺見方的西洋美人鏡,能將人的面貌看的清清楚楚。
朱攸寧也是來到古代第一次照鏡子。
鏡子裡女孩小臉巴掌大,兩隻毛突突的大眼睛,小鼻子小嘴很是精緻的模樣。
朱攸寧這才理解為什麼父親、母親和小姨媽總愛摸她的頭,還喜歡抱她親她,因為這個身體長得實在是太軟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