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山外是一條連線長青堂與小花園子的青石甬道,此時只有微風拂動灌木的沙沙聲,哪裡有半個人影兒?
可剛才那聲強忍著的噴笑朱攸寧也是聽的真真切切的。
朱攸寧雖好奇是誰聽到了他們的對話,卻也不如何放在心上——反正行事齷齪的又不是她。
蔣姨娘卻是面色不愉。
雖然她覺得自己的決策十分英明,但是本家長房的庶女入繼四房旁支也不是什麼特別光彩的事,若叫人問起,難免會說他們母女趨利避害忘恩負義。
她再沒了與朱攸寧多言的心思,就只不耐煩的道:“九小姐看著辦吧,婢妾將話說到,也算是仁至義盡了。到底願不願意過繼去旁人家給自個兒謀個好前程,也看你。”
朱攸寧心裡明鏡一般。
蔣姨娘將六小姐過繼出去,可能真的是為了親生女兒的婚事前程。
然而勸說她也過繼,為的恐怕只是能保住現在的地位。
父親只有一妻一妾,如今他們一家三口不在,葳蕤軒最大的一個就是蔣姨娘了。
這一年來蔣姨娘沒有主母壓著,關起門來可以自己稱大王,掌權的日子怕過的已經上了癮。
她若是被過繼到旁支,長房可就散了。
自從她的嫡兄兩年前夭折之後,母親就只有她一個女兒,她如果成了別人的孩子,母親就算將來能回府,短期內也少個依靠。
朱攸寧仰頭看著蔣姨娘的雙下巴,片刻忽然一笑,開開心心的道:“其實我根本用不著過繼什麼人家。今兒祖母叫我回來,就是說叫我們回府的事呢。”說著轉身就要蹦蹦跳跳的離開。
蔣姨娘心裡咯噔一跳,一把就拉住了朱攸寧,今日首次耐心的彎下了腰,滿臉笑容的雙手握著朱攸寧的肩,“九小姐,您才剛說老太君讓你們回府?”
“是啊。”朱攸寧笑的兩眼彎彎。
“哎呀,那真是天大的好事。”蔣姨娘樂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線,“老太君有沒有說都誰回府?大老爺也可以回來嗎?”
朱攸寧撥開蔣姨娘的雙手,不耐煩的道:“我父親的事我不知道,老太君說的是我和母親。”
蔣姨娘聞言如遭雷擊,站直身子陷入了沉思。
若是大老爺能回來,她也算高興,畢竟那是她的男人。
可若是大老爺不回來,單單白氏和朱攸寧回府,她豈不是又要給人當奴才伺候人?
她在大老爺身邊熬油似的苦熬了這麼多年,好不容易終於輕鬆了,女兒有了著落,她也掌了大權,難道一切又要回到從前?
蔣姨娘這麼想著,額角都見了汗。
朱攸寧心下冷笑,轉身便跑遠了。
蔣姨娘也沒了再追的心思,擰著眉滿臉沉重往葳蕤軒去,只覺得近日來的好心情都隨著方才朱攸寧的一句話而煙消雲散了。
朱攸寧年紀小,穿的又樸素,一路上偶爾有下人見了她都沒什麼反應,她也樂得輕鬆,自在的出了垂花門,過了儀門沿著來時的路到了府門前。
角門處原本應該有門子守著,可這時門前空無一人。
朱攸寧想著快些回家,便徑直自行推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