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佑德順著沈睿的指向好好地看了兩眼,卻不以為意地抬起頭說道:“哪兒有你說得那般恐怖?我看著李老爺就像是累的,畢竟從杭州府迢迢地著急忙活地趕了回來,來不及老婆孩子熱炕頭,又得呆在衙門裡加班幹活,面色不順氣血不調是正常的,不信你讓他下班試試?”
沈睿斜眼看他,眼裡的鄙夷衝破了眼眶錮攔的水閘,蹦騰而出直朝著許佑德衝去。
許佑德回以光輝燦爛一笑。
沈睿簡直不想理他,和這種裝睡的人講道理無異於對牛彈琴。
可若是光對牛彈琴也到罷了,許佑德這頭牛不光耳聾,還煩人,見著沈睿不理他了,巴巴地湊近了討饒:“沈大姑娘生氣了?”
沈睿:“我如果這點事兒就跟你生氣,那跟你認識這麼久,我怕是早已經氣死,死到地府,再投胎了十次八次了。”
許佑德誇張感嘆:“我這麼厲害吶。”
沈睿狀似認真:“可厲害了。”
許佑德笑了笑,好歹收了調調正常了些道:“好了,不與你玩笑了。你剛剛說什麼‘李老爺擔了頭等大錯’,這句話我不懂了,李老爺到底擔了什麼大錯?你與我說說唄。”
沈睿:“你不懂?”
許佑德:“我不懂。”
沈睿:“我怎麼那麼不信?”
許佑德:“你信不信也得與我說,你瞧,李老爺還在那書桌前加班呢,我們也只能在屋頂上待著。待著太無聊了,你也只能與我說說話來。”
沈睿:“......”
許佑德又軟著聲音撒嬌了:“說嘛~”
沈睿看著他,忽的也一笑,跟著軟了聲音:“我不說嘛~”
許佑德一愣,今夜一輪明月高掛,月明星稀地沒什麼星星,敢情全跑到了他眼睛裡。沈睿應戰,他焉有不應之理,於是更加軟啪啪地說道:“你說說嘛。”
沈睿實在地打了個哆嗦:“行了我玩不過你。”
許佑德總算也恢復了原來腔調:“認輸了?認輸了你就說說。”
沈睿看著他:“許庸,你若是做官,目的是為了什麼。”
許佑德很實在:“那肯定是為了賺錢。”
沈睿:“所以你是個商人。”
許佑德:“這偏要把我們商人和讀書人分開了。那你說說,讀書人若是去做官,目的是為了什麼?”
沈睿:“很多,但所有能擔得起老師這一稱呼的,基本都會告訴他跟著唸書的學生們一件事,那就是讀書的意義。”
許佑德:“我沒正兒八經的老師,就一個師傅,六歲時候傳了我一身內力之後就蹬腿嗝屁了。既然如今沈大姑娘和我說了這事兒,不如我就拜你一個師傅,讓你來教教我讀書人的聖道聖言?”
沈睿連連擺手:“別,別。我跟你說就是了,若是你拜我為師,那我倆就是差了輩分了。”
許佑德笑彎了眼:“也對。那你說說,老師跟學生說的讀書意義是什麼?”
沈睿:“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
許佑德:“這話我聽過,是《禮記·大學》裡的話。”
沈睿點頭:“修身修德正,齊家齊端和,治國治明律,平天下,平的是千秋萬代的忠義不死。我家裡頭是武將世家,可也常被父親訓誡‘萬世忠義’。”
許佑德:“那和為官有什麼關係?”
沈睿:“為官者齊家治國,忠的不光是聖上君父,還是名典律例。”
許佑德:“你是說,李老爺沒有忠名典律例?”
沈睿:“是啊,話說到頭,李老爺為了平抑糧價上漲給張戶安了個莫須有的罪名,哪裡忠名典律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