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薪柴,但有足夠的光亮。
或許是因為祭壇的庇護,至深之夜的力量無法作用於此,在帳篷內的狹小空間,四人分坐四方,一盞簡易的煤油燈驅散了盤亙於此的黑暗。
“還真是神奇,鍊金術這種東西。”漢森有些驚訝的撫摸著隱隱作癢的傷口,作為經受過大量戰鬥訓練的預備役持劍者,他當然清楚這種感覺意味著什麼,“照這個趨勢,明天一早就可以退痂,真是太棒了。”
他由衷的發出驚歎——不得不說,這個金髮的大漢的確是一個簡單並且容易幸福的人。
“是嗎?效果確實不錯。”對治癒藥劑的效果早有預期的榮光者將這個話題輕飄飄的一帶而過,目光在三位預備役持劍者身上微微駐留,隨後以提問形式開啟話題,“今天的兌換大家都看到了吧,有什麼想要說的嗎?”
“食物和水太貴了。”愛娜第一個給出了回答。
“之後大概要去更遠處戰鬥了吧?”漢森撓了撓頭,說著無關的話語。
“感覺……沒什麼需要說的。”考伯克頓了頓,“你已經將能做的做到了最好。”
“不能算最好,只能說中規中矩。”艾米稍作停頓,似乎是在組織著接下來要說的話,“愛娜已經注意到了,食物與飲用水的價格在兌換列表上虛高,每人每天在保證戰鬥力的情況下至少要空耗七點積分——也就是說,我們四個人每天所需的積分是二十八,而考慮到至深之夜的侵蝕,抗侵蝕藥劑最好在十天內兌換出來。”
“四個人,每人一瓶,至少是四百分。”考伯克呢喃道。
“事實上真正所需的可不止這個分數,”榮光者說道,“食物與水,武器與裝備,甚至各類鍊金藥劑的使用,都是一筆不小的開支——就拿現在來說,如果我不使用治癒藥劑調養傷勢,至少要三天後才能初步投入戰鬥,而三天食物與水的損耗就差不多要二十個積分,更別說因此而空耗的時間。”
“你這是什麼意思?”黑膚色的少女顰起眉頭。
“我的意思是,現在所有人思考問題的方向都錯了。”艾米·尤利塞斯直接點出了問題的關鍵,“還記得我們最初的目標是什麼嗎?是探索城市中可能存在的線索,並儘可能的活下來,堅持救援的抵達——而現在呢?大家——至少有相當一部分人所考慮問題的方向發生了偏轉,求生策略發生了最為直接的轉變。”
“什麼轉變?”考伯克問道。
“你注意到沒有嗎?明明結識了新的夥伴,我們卻沒有延續先前的思路,蒐集整理關於我們以及這座死寂之城的真相。”年輕的榮光者搖了搖頭,“我並不認為這是單純的巧合或是疏漏,因為不僅是我,你們也沒有在第一時間想起這個本不應該被忽視的問題——你可以想想看,能夠交易水和食物的祭壇對我們這群窮途末路者意味著什麼,是希望?誠然,這不是虛假,但與此同時,這也是一個陷阱,一個簡單卻很容易踏入的思維陷阱。”
他稍作停頓,擰開水壺。
“這裡聚集了如此多從訓導院走出來的預備役持劍者,按理來說,同屬教團的他們沒道理不進行情報上的交流。”艾米攤了攤手,“但實際上呢?人與人,團隊與團隊間因資源與積分的競爭互不信任,情報的交流與獲取被侷限在了一個小圈子裡,而更糟糕的是,在尋求真相與謀求生存間,任何人都會下意識的忽略前者,將所有的精力投入對妖魔的獵殺與對積分的獲取上。”
“然後呢?”薇娜似乎意識到了他想要說什麼。
“首先回過頭來,我們來整理一下我們為什麼要探尋我們莫名出現在這座被至深之夜籠罩的城市中的因由。”艾米並未直接給出答案,他希望儘可能完整的將線索理清,“想要生存,想要知道真相,從而找準方向,找準目標——這是我們行動的第一目的因,但現在,祭壇的出現將生存與探尋真相有機的割裂了,它給出了一條相當清晰明瞭的邏輯鏈——獵殺妖魔、換三分、積分兌換食物與水、兌換抗侵蝕藥劑、等待不知何時能到的救援……理論上有著非常高的可操作性。”
“但在狩獵妖魔的同時也可以探尋情報。”考伯克提出了質疑。
“所以引入了競爭機制,”榮光者給出了更進一步的解釋,“妖魔的數量是有限,在生存壓力的逼迫下,本應該團結合作的集體被割裂了,以小團隊各自為戰既阻隔了情報的交流,又埋下了矛盾與衝突的種子,所有人彼此忌憚、勾心鬥角,根本沒有心力去思考除了生存之外的事情——壓力,被以積分的形式量化了、直觀化了,不得不說,設計這一切的人真是很厲害。”
“設計這一切的人?”漢森忽然插入了對話。
“嗯,”艾米愣了愣,“我是指可能存在的幕後黑手。”
“猶大,”考伯克猶豫了一會兒,隨後問道,“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