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初冬,赫姆提卡的大地一片霜白。
兩個月前那場即便放眼歷史長河也稱得上罕見的殘酷戰爭,直接壓垮了這座古老城池最後的脊樑,就算騎士團不計代價的為它輸血,放眼望去也仍是一片蕭瑟。
曾經的榮光已然逝去,唯有地下的邪神依舊長眠。
愛彌爾對此並不意外——
更準確的說,凡世的一切都很難觸動她的心靈。
路西菲爾。
她只為那位光中之光而來。
只是……非常可惜,她似乎來晚了,不管是從只剩下一片廢墟的赫姆提卡,還是這裡幾經篡改的法則線,都無法找到那一位遺留的痕跡。
失望?
人類或許會因此而生出與之類似的情感,但她不會,對待不牽扯到“他”的事情,她一向如此的冷漠,一向如此的理智。
——在來之前,她其實已經預見到了這個結果。
那些篡奪了主宰權柄的傢伙們在這個經由他們之手創造的世界到底具備怎樣的威能,早在數年前她降臨此方世界時便有了痛徹心扉的領悟,即便是沒有常規意義上“死”之概念的她,在那場突如其來的戰鬥中也傷及了根本,不得不隱藏於教團的迦南之城中,一邊舔抵著傷口,一邊等待著“他”的現身。
所以,在脫離了奧古斯都權柄所能籠罩的疆域後,她才不得不蜷縮起羽翼,如一個普通人一般在令人憎惡的黑暗中邁動腳步。
從迦南到赫姆提卡的路途非常遙遠,其中還有穿越幾個混沌力量洩露的重災區,即便是她這般擁有凌駕於人類之上的超凡本質的非人之物,在不觸動法則面,不動用超限級別力量的情況下,也足足花了兩個月的時間才抵達此間。
而當她抵達的時候,那場超邁凡俗戰鬥的痕跡已盡數被抹去。
以赫姆提卡的火焰初生為起止點,時間被人為的割裂了。
透過閱讀歷史,她能看到人類在災難過後那頑強又可怕的韌性,也可以看到那繼承了背叛者之血的騎士駕馭著不祥的黑馬在此處停歇,更能看到這座百廢待興的廢墟之城上空那密密麻麻的命運之線。
還很新——
她微微抿起嘴,幽深的黑色眸子掠過面前熙熙攘攘的行人。
而後再次邁開腳下的步伐。
僅存數千人的赫姆提卡比起以前凋敝了不少,但交易生活必需品的早市,卻並未受到太大影響,若是單單隻看這一個地點的這一個時間段,還真無法讓人認識到這座飽經苦難的古老之城到底遭受了怎樣的重創。
然而,人來人往,川流不息的街景卻與她身處兩個不同的世界。
纖長的身姿,低垂到耳畔的烏黑髮絲,有若星辰一般耀眼的漆黑瞳仁,以及那凌駕於藝術品之上的完美容顏與遺世獨立的高潔氣質,足夠使任何一位注意到她的人,生出油然而發的驚歎之情。
可惜……這份美無人能夠欣賞。
即便屹立於鬧市區之中,一條無形的界限也將人與非人進行了區分。
她無意干涉這個世界,對人類也並不存惡意。
如果不是因為路西菲爾的特殊性,她根本不會履足於此——說到底,她之所以會降臨這個糟糕透頂的世界,並非為了開啟與深淵的戰端,也不打算對那些自舊時代苟延殘喘至今的可悲之人施以審判。
她的目標只有一個:那就是找到那個傢伙。
——那個背叛了她的傢伙。
仇恨、憎惡?
愛彌爾不是人類,所以不會有人類理應具備的負面情感。
她之所以會鍥而不捨的追蹤著他的足跡,有相當一部分理由是主宰下達的諭令,而剩下的則是因為……她想要聽他親自說出他背叛的因由。
她,終究是在乎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