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麼不對勁。
精神上的恍惚只出現了微不足道的一剎那,但艾米·尤利塞斯卻沒來由的感受到了某種不諧感——彷彿整個世界在這他恍惚的這段時間變得陌生了起來。
有什麼東西被改變了。
在黑暗深處。
站在至高之塔三十二層的窗臺旁,少年眺望著遠方的黑暗,眉頭微微隆起。
那裡發生了什麼?
“艾米,”約書亞的聲音將他從個人的思緒中拉出,“你有注意到嗎?”
“嗯?”年輕的榮光者一下沒反應過來,停頓了大概零點零三秒後才問道,“注意到什麼?”
“聲音。”約書亞言簡意賅的給出答覆,“浪潮……不,是怒濤的聲音。”
“沒有了啊。”在友人的提示下,艾米才後知後覺的發現了世界的變化,“意料之外的變化……看來議會那些大人物們還真有幾分手段。”
這麼說著的同時,他卻不禁想起先前出現在自己身上的恍惚感,以及隨後油然而生的不諧感。
會……與這有關嗎?
微微眯起眼,少年認真的考慮著這種可能。
——但在得出答案之前,意識便再次陷入渾噩。
死。
眾多之死。
在晶石燈折射出的昏暗光芒下,在渾濁的黑暗之中,地上橫七豎八的用殘破的屍骸鋪就一條遍佈死亡的鮮紅大道,人類的、深潛者的、彼此的血液、肢體、屍骸與變形的金屬炮彈與彈坑交織在一起,共同構成一幅充斥著殘酷之美的血腥畫卷。
這是……戰場。
只是看一眼,少年便明悟了這一事實。
戰爭的血腥與殘酷,即便如艾米·尤利塞斯這般曾多次奪取敵人性命的戰鬥老手,在初看之下也不由被那油然而生的大恐怖所震撼。
沒錯,他殺死過不少人。
但在廝殺之中,在與敵人的交手之中,他能夠感受到對方對生存、對勝利的渴望,能夠感受到那雖然沒有明說,卻熊熊燃燒著的意志。
誠然,他殺死了他們。
可在廝殺中,他卻從沒有輕賤他們生命,從來沒有將殺死一個人、奪取一個人生存的權力視作理所當然的事情。
然而,戰爭與戰鬥截然不同。
是對人性的扭曲,是對生命的踐踏——
你死我活的戰鬥當然不需要講任何道理,在勝負生死只在一瞬間的戰場之上,沒有任何優柔寡斷的餘地,也無法進行任何深入的思考,不管你是誰,更不管你對生命是如何的熱枕,都無法改變一個事實,一個你只有、並且只能不斷繼續殺戮的事實,而否認這個事實的人……毫無疑問,都死了。
活著的人,不得不為了生存而繼續殺戮,不得不成為一臺純粹的殺戮機器。
為面前殘酷甚至稱得上慘烈的情境輕輕嘆息一聲——等等?嘆息一聲?直到此刻,少年才注意到,他這次並非以超然的視角觀測者即將到來的死之未來,而是以自己的身體代入了這個情境之中。
這算什麼?死亡先兆?還是類似預知夢的新分支能力?
艾米不是很能確定。
但可以確定的是,現在這個身體,並不是實體。
幾次想要撿起地上掉落的武器,都如同身處兩個不同的世界一般直接穿了過去。
換而言之,應該也能免疫大部分的物理傷害。
也就是說……可以嘗試繼續前往戰場中心?
少年的眼軲轆轉了轉,心中已有了決定——儘管不能確定這裡是死亡先兆的未來,還是他以靈魂的形式穿越到了真正的戰場上,但既然現在這個狀態不太可能受到傷害,就沒必要畏首畏尾。
在經歷過下層區因為情報的匱乏而被人耍的團團轉之後,他對第一手情報的重視已堪稱病態——無論他現在所處的時間段是未來還是現在,判明戰場的走向,對之後目標的訂立與行動的展開都有著至關重要的作用。
於是,邁步向前。
主戰場離他的位置並不遠,大約只花了不到十分鐘,艾米便追上了榮光者的部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