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變故來臨的太過突然,直到現在艾米·尤利塞斯都缺乏實感。
但到底具不具備實感在當下已然不重要,儘管死亡先兆沒有預警,可少年不認為那些禁錮著他四肢,令人毛骨悚然的黑紫色觸手只是單純的想要將他帶回去做客,也並不相信眼前這片空無一物的黑暗會是什麼善地。
所以……接下來該怎麼做?
年輕的榮光者眯了眯眼,不可視物的黑暗中隱隱能聽到某種潮溼陰暗之物蠕動的聲音,即便透過身上殘破了半邊的風衣也能感受到它們對這具鮮活肉體的貪婪與渴望。
該怎麼做?
身體使不上力道,並非是受了詛咒,也不是沒有氣力,只是單純的使不上力,如同被數個精通擒抱的大師齊齊抱住,全身上下根本找不到一個發力點,他完完全全像一個任人……不,是任觸手擺弄的破布娃娃,沒有半分反抗的餘地。
當然,僅限於他。
哪怕面臨這般不利的情形,艾米的內心也沒有絲毫的動搖。
並非是意志堅如磐石,而僅僅基於……遊刃有餘。
死亡先兆或許對戰勝這類難以描述其具體形貌的敵人起不到什麼作用,但他卻有一張足以將勝負逆轉的王牌。
那就是短劍暗血。
先民曾用以斬破黑暗混沌的光與焰之劍。
以及初火。
在他胸腔之中徐徐躍動的初生之火,是赫姆提卡火種遺留於世間的最後痕跡。
假使局勢稍有不對,他會在第一時間揭開短劍暗血之上的封印,鼓動與心臟一同躍動的初生之火,屆時就算沒有先民斬破黑暗混沌的威勢,在秩序疆域內收拾一個被封印的怪物,應該也不會有太大問題……吧?
之所以在這裡不自覺的生出了不確信,原因其實很簡單——少年忽然發現了自身認知的盲區——被三道鎖鏈封印的怪物……儘管不太可能,但可別真是他在死亡先兆中所窺見的,那將整個赫姆提卡拖入名為毀滅的深淵的無可名狀的大恐怖。
應該不至於。
這種事情和玩遊戲出新手村左轉直接遇上大地圖的隱藏boss一樣不可思議。
雖然不清楚遊戲裡為什麼會有新手的村莊,還有大地圖這種戰略層級的物資跟這又有什麼關係,也不是很清楚隱藏博思具體指代的是什麼?但腦海中一閃掠過的念頭,無疑折射出了他的憂思。
要是萬一呢?
這個念頭一旦生出,就彷彿在心底紮了根一般揮之不去。
並且隨著時間的流逝,這種惶恐,這種不安,如同死神逐漸逼近的腳步一般,令艾米心頭的陰霾越演越烈。
不對勁。
即便死亡先兆仍未發出預警,也並未感受到拖拽著他向下深潛的觸手會帶來什麼危險,可是……他卻彷彿進入了猛獸獵場的小白兔一般,明明獵食者對他並未顯露惡意,然而生命體與生俱來的求生本能卻在不住叫囂:
快走、快離開這裡!
恐怕不是錯覺。
靜下心來,體會著身體面對某種超越理解之物本能的畏懼,榮光者確定了這一點,雖然還並不清楚在這近乎無窮無盡的黑暗之下到底存在著怎樣的秘密,但……生命只有一次,沒必要以身犯險。
這麼想著,他終於下定了決心。
——深呼一口氣。
心臟如噴發的火山一般劇烈的躍動,胸腔中隨之一道躍動的初生之火彷彿添入了過量的薪柴一般,“嘭”的一聲躥得老高。
然後,少年睜開眼。
漆黑的瞳仁中映照著熊熊燃燒著赤色火焰,整個人如同小一號的太陽一般散發著光與熱,纏繞於身的黑紫色觸手在這一刻彷彿遭遇了某種天敵,在煌煌烈日之下一邊扭曲著形體,一邊向下倒卷而去。
想跑,沒那麼容易。
艾米沒有錯失良機,在身體恢復行動能力的第一時間,抓住了一根急於抽身而退的觸手,然後注視著它在這遠遠稱不上強烈的光與熱之下不斷的掙扎、縮水,直至最後燃燒成一團黑色的餘燼。
這到底是什麼怪物?
是某個存在身體的延伸,還是某種潛藏在黑暗中的邪惡之物。
榮光者的心裡並沒有底。
不過現在也不是在意這個時候,在啟用胸腔中不住躍動的初生之火後,他感覺自己的狀態前所未有的強大,哪怕知道這不過是突然獲得力量後的錯覺,但有那麼一瞬間,他的確覺得自己……無、所、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