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法逃脫。
或許連死亡先兆也無法逃脫。
說到底,他的死亡先兆之所以能夠屢次創造奇蹟,只在於憑藉著“不死”的特性,他能夠從不可能之中抓住那百分之一、千分之一、萬分之一乃至於千萬分之一的可能性——然而潘多拉不同,儘管還沒有真正遭遇,但他偏偏就有了這麼一種認知:一旦與她相遇,他……絕無生還之可能。
那是絕對不可遭遇之敵。
少年有這個認知,可命運之所以為命運,正在於它的不可抗性。
在黑暗的岔路口前,黑髮黑眸女孩兒的身影如幽靈一般突兀的顯現,不知為何,即便身處濃郁的化不開的黑暗之中,她的形體與容貌依舊清晰可見——沒有惡意,也沒有殺機,她只是相當好奇的眨了眨眼,而後發出那有若百靈鳥一般空靈的聲音:“你不是尤利塞斯,你是誰?”
“我是艾米。”
不明所以的榮光者只能以此作答。
“那麼艾米,成為我的東西好不好?”小隻的、完美的女孩兒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少年的身後,費力的踮起腳,如同白玉一般精緻明晰的纖長五指輕輕撫上他的脖頸,隨後輕輕的吐氣出聲,“我需要你。”
艾米·尤利塞斯的身體微微一僵,沒有回頭。
“如果……嗯,我是說如果……”他硬著頭皮說道,“我說不呢?”
“為什麼要說不呢?”潘多拉歪了歪頭,如同星夜一般璀璨的黑色瞳仁在這一刻彷彿寫滿了問號,並在下一刻,晶瑩剔透的淚珠打溼了眼簾,她拉了拉他的風衣,以怯弱的有些不可思議的聲音問道,“難道我就這麼讓人討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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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艾米很想說是的,但考慮到對方隨時可以將他殺死,於是,他相當微妙的保持了沉默,並無時無刻不在思慮著該如何脫身。
繼續拖下去不是辦法。
如果沒有見到這位在黑暗眾卿之中也稱得上是大人物的女孩保持著天真無邪的笑容將埃德加開膛破肚,少年說不定會一本正經的和她閒扯下去,以達到拖延時間的目的,甚至認真的考慮她的提議,也不是不可能。
或許正因為知道了對方的真面目,他才不會將自身生還的希望寄託於敵人的憐憫之上——無論是天真還是無邪,都是女孩與生俱來的本質——然而這種本質,拋開那柔弱的表象,其實出乎預料的殘忍。
正如鄉間的孩子有時會在一起毫無憐憫的肢解青蛙,在孤單時獨自一人一隻一隻的將螞蟻捏死,儘管尚未接觸世界殘酷的孩子們往往會被當做真善美的化身,可實際上他們卻不具備正常人的善惡觀,不僅沒有同理心,無法理解死亡的沉重,更缺乏對生命應有的尊重。
對於他們來說,死亡,或許和睡覺的區別,只在於長短。
毫無疑問,潘多拉正是這樣一個孩子,一個對於奪去一個人的生命,理所當然的不會有任何負疚感的,長不大的孩子。
“嗚嗚……”
強忍住淚水奪眶而出,小小女孩的啜泣聲足以使任何一個男人動容,即便是知道她真面目的艾米·尤利塞斯在這時心中也不由生出了幾分不忍,然而在他開口安慰之前,突如其來的劇痛卻讓他變了神色——只聽“撕拉”一聲,腰部被一股巨力直接撕開,鮮血染紅了大片大片的黑暗,隨後視線偏轉,中心上移,腦袋所在的位置向前趨平,重重的摔倒在地。
被攔腰斬斷了?
不知是疼痛還是別的什麼原因,他瞪大了眼睛。
稍稍晚了片刻,女孩那滿是哭腔的聲音才再次傳來:“艾米,和我在一起好嗎?”
她蹲下身子,用那雙充盈著淚水的大眼睛注視著他,彷彿在看一條無家可歸的小狗,完全沒有加害者的自覺:“求求你了,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