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空在旁,忍不住喝了一聲:“那潑物!有認得你的人在這裡哩!莫要只管架空搗鬼,說謊哄人!你既傢俬被劫,父被賊傷,母被人擄,救你去交與誰人?你將何物與我作謝?這謊脫節了耶!”
紅孩兒聞言,心中害怕,就知悟空是個能人,暗將他放在心上,卻又戰戰兢兢,滴淚道:“師父,雖然我父母空亡,家財盡絕,還有些田產未動,親戚皆存。”
悟空道:“你有什麼親戚?”
紅孩兒道:“我外公家在山南,姑娘住居嶺北。澗頭李四,是我姨夫;林內紅三,是我族伯。還有堂叔堂兄都住在本莊左右。老師父若肯救我,到了莊上,見了諸親,將老師父拯救之恩,一一對眾言說,典賣些田產,重重酬謝也。”
八戒聽說,截住悟空,道:“哥哥,這等一個小孩子家,你只管盤詰他怎的!他說得是,強盜只打劫他些浮財,莫成連房屋田產也劫得去?若與他親戚們說了,我們縱有廣大食腸,也吃不了他十畝田價。好咧,救他下來吧。”
這呆子只是想著吃食,哪裡管什麼好歹,使戒刀挑斷繩索,放下怪來。
紅孩兒半跪在葉笙馬下,淚汪汪的只情磕頭。
葉笙略一沉吟,道:“孩子,你上馬來,我帶你去。”
“師父啊,我手腳都吊麻了,腰胯疼痛,一則是鄉下人家,不慣騎馬。”
葉笙便叫八戒馱著。
紅孩兒抹了一眼,道:“師父,我的面板都凍熟了,不敢要這位師父馱。他嘴長耳大,腦後鬃硬,搠得我慌。”
葉笙道:“悟淨,你來馱他。”
“好。”悟淨點點頭。
紅孩兒也抹了一眼,道:“師父,那些賊來打劫我家時,一個個都搽了花臉,帶假鬍子,拿刀弄杖的。我被他唬怕了,見這位晦氣臉的師父,一發沒了魂,也不敢要他馱。”
葉笙便讓悟空馱著。
悟空呵呵笑道:“我馱,我馱!”
紅孩兒暗自歡喜,順順當當的要悟空馱他。
悟空把他扯在路旁邊,試了一試,只有三斤十來兩重。
悟空笑道:“你這個潑怪物,今日該死了,怎麼在老孫面前搗鬼!我認得你是個那話兒呵!”
紅孩兒睜著眼睛說瞎話,稚聲道:“師父,我是好人家兒女,不幸遭此大難,我怎麼是個什麼那話兒?”
“你既是好人家兒女,怎麼這等骨頭輕?”
“我骨格兒小。”
“你今年幾歲了?”
“我七歲了。”
“一歲長一斤,也該七斤,你怎麼不滿四斤重呢?”
“我小時失乳。”
“也罷,我馱著你,若要尿尿粑粑,定要和我說。”
於是,葉笙與八戒、悟淨在前面走,悟空揹著孩兒隨後,一行徑投西去。
悟空馱著妖魔,心道:“行此險峻山場,空身也難走,阿笙卻讓老孫馱人,真以為俺老孫是萬能的!這廝莫說他是妖怪,就是好人,他沒了父母,不知將他馱與何人,倒不如摜殺他吧。”
那怪物卻早知覺了,便使了個神通,往四下裡吸了四口氣,吹在悟空背上,便覺重有千斤。
悟空笑道:“我兒啊,你弄重身法壓我老爺哩!”
那怪聞言,恐怕悟空傷他,卻就解屍,出了元神,跳將起去,佇立在九霄空裡,而悟空背上卻越來越重了。
猴王發怒,抓過他來,往那路旁邊賴石頭上滑辣的一摜,將屍骸摜得像個肉餅一般,還恐他又無禮,索性將四肢扯下,丟在路兩邊,都粉碎了。
那物在空中,看得清清楚楚,忍不住心頭火起,道:“這猴和尚,十分憊懶!就算我是個妖魔,要害你師父,卻還不曾見怎麼下手哩,你怎麼就把我這等傷損!幸好我早有算計,出神走了,不然,是無故傷生也。若不趁此時拿了葉笙,再讓一番,越教他停留長智。”
好怪物,就在半空里弄了一陣旋風,呼的一聲響亮,走石揚沙,誠然兇狠,瞬間裹住葉笙,將他挪移到自己的小世界中。
紅孩兒是地仙修為,早已將自己的三昧真火幻境晉級為小世界。
此風極惡,淘淘怒卷水雲腥,黑氣騰騰閉日明。嶺樹連根通拔盡,野梅帶幹悉皆平。黃沙迷目人難走,怪石傷殘路怎平。滾滾團團平地暗,遍山禽獸發哮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