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無望又不敢去望他的目光,默然半晌,忽然反問:“你可知普天之下,若論易容術之精妙,除了雲夢仙子一門之外,還有些什麼人?”
葉笙微微沉吟,緩緩道:“易容之學,本不列入武功的範疇,是以易容術精妙之人,未必就是武林名家……”
突然一拍膝蓋,失聲道:“是了,你說的莫非是山左司徒?”
金無望沒有抬頭,也沒有說話,卻揚起馬鞭,重重的往馬屁股抽下。怎奈這匹馬已是年老力衰,無論如何,也跑不快了。
葉笙目中泛起興奮之光,沉吟著道:“山左司徒一家,不但易容之術精妙,舉凡輕功、暗器、迷香,以至大小推拿之學,亦無一不是精到毫巔,昔日在江湖中之聲名,亦不過稍次於雲夢仙子而已。
近年江湖傳言,雖說山左司徒的功夫大半屬於陰損,是以遭了天報,一門死絕,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這一家想必多少還有些後人活在人間。以他們的聲名地位,若是投入快活王門下,自可列入四大使者其中。”
金無望還是不肯說話。
葉笙喃喃道:“我若是快活王,若有山左司徒的子弟投入了我的門下,我便該將什麼樣的職司交派於他……”
他面上光采漸漸煥發,接著道:“山左司徒並不知酒,財使亦已有人……想那山左司徒,必定更非好勇鬥氣之人,但若要山左司徒子弟,為快活王蒐集天下之絕色美女,只怕再也沒有比他更適合的了……是麼,你說是麼?”
金無望冷冷道:“我什麼都沒有說,這都是你自己猜出的。”
葉笙目光閃動,仰天凝思,口中道:“我若是山左司徒子弟,要為快活王到天下蒐集美女,卻又該如何做法?該如何才能完成使命?”
他輕輕點頭,緩緩接著道:“首先,我必定要易容為女子婦人之身,那麼,我接觸女子的機會,必然比男子多得多……”
金無望目光之中,已不禁露出些欽佩之色。
葉笙接道:“我劫來女子之後,千里迢迢,將她送至關外,自必有許多不便,只因美女必定十分引人注目。”
他嘴角泛笑,又道:“但我既精於易容之術,自然便可將那美女易容成奇醜無比之人,教別人連看都不看一眼……我若怕那女子掙扎不從,自也可令她服下些致人癱啞的迷藥,好教她一路之上,既不能多事,也不能說話。”
金無望長長嘆息一聲,喃喃道:“有時候太聰明,也未必是一件好事……”
他雖然沒有明說,但這話無異於是在說:“葉笙,你真聰明,所有的秘密,全給你猜對了。”
葉笙怎會聽不出他言外之意,微微一笑:“回頭吧。”
金無望皺眉道:“回頭?”
“方才跟隨山左司徒的那兩個女子,必定都是好人家的子女,我怎能忍心見到她們落入如此悲慘的境遇之中?”
金無望忽然冷笑起來,淡聲道:“……小不忍則亂大謀,這句話,你必須牢記在心。”
葉笙微微一笑,不再說話,車子亦未回頭。
………………
過了半晌,金無望忽然向葉笙微微一笑:“多謝。”
葉笙與金無望相處數日,金無望只有此刻這微笑,才是真正從心底發出來的。
葉笙含笑問道:“你謝我什麼?”
金無望道:“你一心想追查快活王的各種秘密,又明知那司徒變此番回去,必是要回復快活王的。你本可暗中跟蹤他,甚至要挾他,從而調查快活王。
但司徒變已見到你我一路同行,你若跟蹤他,我難免因此獲罪,於是你便為了我,將這大好機會放棄。你如此對我,口中卻絕無片言隻字有示恩於我之意,我怎能不謝你?”
這個冷漠沉默的怪人,此刻竟一連串說出這麼長的一番話來,而且語聲中已微有激動之意。
葉笙嘆道:“朋友貴在相知,你既知我心,我何必多言?你若不知,說也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