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的四下有了人聲,隱約可聽出說的是:“這玫瑰是暖室異種,當真千載難逢。”
“現下臘梅正當令,再過些時候就買不到了。”
“還是水仙清雅,案頭放盆水仙,連人都會變得高雅起來。”
周瑩瑩耳邊聽得這些言語,鼻端聞得一陣花香,自然便可猜到,此地必是清晨的花市。
車馬在花市停了半晌,白雲牧女們竟然似乎買了不少花,周瑩瑩又不禁覺得奇怪,暗暗道:“她們買花幹什麼?”
又聽得那些花販道:“姑娘拿回去就是了,給什麼銀子。”
“明天還有些異種牡丹要上市,姑娘請早些來呀!”
周瑩瑩更是奇怪:“照這模樣,她們竟還是時常來買花的,竟與花販都如此熟悉……如此神秘詭異的人物,卻常來買花,這豈非怪事?”
但這時車馬又已啟行,已不容她再多思索。
穿過花市,街道曲折甚多,車馬左彎右拐,走了約莫頓飯工夫,只聽車廂中有人道:“大門是開著的麼?”
“是開著的,別人只怕已先到了。”
“你瞧,我說早些回來,你偏要歇歇。”
“此刻還埋怨什麼,趕快進去吧。”
紛紛人語聲中,車馬突然間向上而行。
周瑩瑩原本以為是個山坡,後來才知道只不過是道石階而已,只是比著車輛的寬窄,在石階旁砌了兩行平道,十餘級石階盡頭,便是一道極為寬闊的門戶。
入門之後,竟仍有一條青石板路,而路上積雪都已打掃得乾乾淨淨。
周瑩瑩雖然瞧不見四下景象,但衡情度理,也已猜出宅院非但氣派必定宏偉,而且庭院深沉,走了一重又是一重。
車馬竟又走了盞茶時候,才聽得有人呼喝:“車馬停到第七號棚去,車上的人先下來。”
周瑩瑩偷眼一望,只見馬車兩旁,有幾十條腿在走來走去。這些人有的穿著長筒皮靴,有的穿著織錦鞋,有的穿褲,有的著裙,腳步都極輕健,只是瞧不見他們的面目而已。
這時,周瑩瑩才著急起來。
此刻她已身入虎穴,卻想不出任何脫身之計,而別人只要俯身看上一眼,便立刻可以發現她的形跡,那時她縱有三頭六臂,只怕也難活著闖出去。
她不但著急,還有些後悔……後悔不該孤身犯險,此刻她就算為葉笙死在這裡,但葉笙也不知道她是如何死的。
人聲嘈雜,馬嘶不絕,幾個人將車馬拉入馬棚,洗車的洗車,洗馬的洗馬,幸好還無人俯身來瞧上一眼。
但這時周瑩瑩身子已凍僵了,手臂更是麻痺酸楚疼痛不堪,彷彿有幾千幾萬根尖針,在她的肩頭、肘彎刺來刺去。
她真恨不得大叫著衝出去,只是她還不想死,也只有咬緊牙關,拼命忍住,只盼這些人快些洗完車馬,快快走開。
哪知這些人偏不趕快,一面洗馬,一面竟然聊起天來,說的十句話裡,倒有九句言不及義。
周瑩瑩咬牙切齒,不住暗罵。
突然,一陣鈴聲響起,有人大呼道:“早飯熟了,要喝熱粥的趕快呀!”
馬棚裡的那些人鬨然一聲,洗馬的拋下刷子,洗車的拋下抹布,眨眼間便走得乾乾淨淨,一個不剩。
周瑩瑩暗中鬆了口氣,頓時覺得再也支援不住,平平跌到地上,全身的骨頭都似要跌散了。但此刻她仍是身在險境,只有咬著牙忍住痛,緩緩爬出來,先躲在車後,偷眼探視外面的動靜。
但見馬棚外,一行種著數十株蒼松,虯枝濃芪,積雪如蓋;再外面便是一層層屋宇,千椽萬瓦,數也數不清。
周瑩瑩暗暗皺眉,實在猜不出這究竟是什麼地方。看這氣派實如王侯門第,但衡情度理,又絕不可能是王侯門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