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笙和阿飛都下了車，葉笙在長長地呼吸著，阿飛卻在出神地瞧著那個雪人，像是從來也沒有見過雪人似的。
葉笙望向他，微笑道：“你沒有堆過雪人？”
阿飛道：“我只知道雪是可恨的，它不但令人寒冷，而且令草木果實全都枯萎，令鳥獸絕跡，令人寂寞、飢餓。”竟然捏個雪球，拋了出去。
雪球呼嘯著，飛到遠方，散開，不見了。
目光也在望著遠方，阿飛緩緩道：“對那些吃得飽，穿得暖的人來說，雪也許很可愛，因為他們不但可以堆雪人，還可以賞雪景，但是對我們這些人……”
他忽然瞪著葉笙，緩緩道：“你可知道，我是在荒野中長大的？風、雪、霜、雨，都是我最大的敵人。”
葉笙神情也有些黯然，忽也捏起團雪球，道：“我不討厭雪，但我卻最討厭別人擋我的路。”也將雪球丟擲去，“砰”的一聲，擊在那雪人上。
雪花四濺，那個雪人竟然沒有被雪球擊倒。只見一片片冰雪從那個雪人的身上散開，煤球也被擊落，圓圓的臉也散開，卻又有張死灰色的臉露出來。
在雪人中，竟然藏著一個真正的人……死人！
死人的臉絕不會有好看的，這張臉尤其猙獰醜惡，一雙惡毒的眼睛，宛如死魚般凸了出來。
阿飛失聲道：“這是黑蛇！”
黑蛇怎會死在這裡？殺他的人，為什麼要將他堆成雪人，擋住道路？
葉笙走過去，將黑蛇的屍體從雪堆中提了起來，蹲下去仔仔細細地瞧著，想找出他致命的傷痕。
然後，他忽然對阿飛道：“你可知道，是誰殺死他的麼？”
“不知道。”
葉笙道：“就是那個包袱！”
阿飛皺眉道：“包袱？”
“那包袱一直在桌上，我一直沒有太留意，但等到黑蛇走了後，那包袱也不見了，所以我想，他故意做出那種發瘋的樣子來，為的就是要引開別人的注意力，他才好趁機將那包袱攫走。”
“嗯。”
葉笙緩緩道：“但黑蛇根本就沒想到，那包袱竟為他招來了殺身之禍……殺他的人，想必就是為了那隻包袱。”
不知何時，他已將那把用北極玄冰鍛造而成的小刀拿在手上，輕輕撫摸著，喃喃道：“那包袱裡究竟是什麼呢？為何有這麼多人對它發生興趣？也許當時我本該拿過來瞧瞧的。”
阿飛一直在靜靜地聽著，忽然道：“殺他的人，既是為了那包袱，那麼他將包袱奪走之後，為什麼要將黑蛇堆成雪人，擋住路呢？”
葉笙的神情，看起來很驚訝。他發覺，這少年雖然對人情世故很不瞭解，有時甚至天真得像個孩子，但智慧之高，思慮之密，反應之快，連很多老江湖也趕不上。
阿飛道：“那人是不是已算準，這條路不會有別人走，只有你的馬車必定會經過這裡，所以要在這裡將你攔住？”
葉笙沒有回答這句話，也不再找黑蛇的致命傷，而是站直身子，眺望遠方。
“人已經來了。”阿飛淡聲道。
葉笙從小就跟隨師父太上老君修煉武術和道法，耳力之敏，目力之強，可說冠絕天下，卻沒想到阿飛的耳目居然也和他同樣靈敏。
這少年似乎天生就有一種野獸般的本能，能覺察到別人覺察不出的事。
葉笙向他讚許一笑，然後朗聲道：“各位既已到了，為何不過來喝杯酒呢？”
道旁林木枯枝上的積雪，忽然簌簌地落了下來。
一人大笑：“且不說你的武功如何，你的眼力和目力就很不簡單。”
笑聲中，一個顴骨高聳，面如淡金，目光睥睨如鷹的獨臂老人，已大步自左面的雪林中走了出來。
在右面的雪林中，也忽然走出一個人，乾枯瘦小，臉上沒有四兩肉，像是一陣輕風就能將他吹倒。
阿飛一眼便已瞥見，這人走出來之後，雪地上竟全無腳印，此時雪雖已結冰，但冰上又有了積雪，這人居然踏雪無痕，雖說多少佔了些身材的便宜，但他的輕功之高，也夠嚇人的。
這兩個人，正是金獅鏢局的查總鏢頭和“神行無影”虞二柺子，是江湖中早已成名的人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