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聊齋世界的這些日子,我養成了一個習慣,就是放生。
去年,有一個以捉鱉為業的人,欠我的債務償還不起,打到鱉之後,就獻給我抵債。一天,他獻給我一隻個頭很大的鱉,額頂上有白點。
我覺得這隻鱉很有靈性,形狀也不同一般,就把它放了。
有一天,我在恆河的岸邊遊玩,不知不覺就到了黃昏。只見一個喝醉酒的大漢,跌跌絆絆地走來,後面跟著二三個僮僕。
醉漢很遠見到我,就問:“什麼人?”
我漫不經心地說:“走路的人。”
醉漢生氣地說:“你難道沒有姓名?胡說是走路的人!”
我很不喜歡他這種態度,就把他的問話放在一邊不回答,徑直走過去。
醉漢更生氣,捉住我的衣袖,不讓我走,一股酒臭氣燻人。
我更不耐煩了,就問:“你叫什麼名字?”
醉漢好像說夢話似的說:“我是南部過去的縣令,你要幹什麼?”
我冷笑著說:“世上有你這樣的縣令,簡直是沾汙了這個世界!幸虧是舊縣令,如果是新縣令,還不殺光了走路的人嗎?”
醉漢很憤怒,看樣子是要動武。
我也不怕他,口氣很大地說:“我葉笙並不是受人打的!”
誰料醉漢聽到,竟然變憤怒為高興,踉踉蹌蹌地下拜說:“原來是我的救命恩人,冒犯了,切勿怪罪!”從地下起來後,便呼喚隨從,先回去準備酒菜。
我推辭,他不同意,握著我的手,走了好幾里路,來到一個小村落。走進院裡,見房廊屋舍都很華麗,好似貴人之家。
醉漢酒稍醒,我才詢問他的姓名。
他說:“我說了你可切勿驚怪,我是洮水上的八大王。剛才在西山青童那裡飲酒,不覺喝醉了,對你有不恭之處,實在感到慚愧而又害怕。”話語殷勤實在。
我聽了,知道它是妖怪,卻也不害怕。因為平時我是抱著歷練的心態四處遊蕩,所以大多數時候,如果不是要積累功德,我能不用法術,就不用法術。
不一會兒,八大王就設了豐盛的宴席,與我親熱地喝起酒來。他飲酒最豪放,一連幹了好幾杯。我恐怕它再喝醉了,來打擾自己,就假裝已經喝醉,要求睡下。
八大王明白我的意思,笑著說:“先生是不是怕我發狂啊?請您不要懼怕。凡是醉漢行為不端,並說自己隔一夜就不再記得,那是欺人的。飲酒的人無德,故意犯錯誤的,十個中就有九個。我雖然不足以與你同輩相處,但還未敢以無賴的行為來對待您,為什麼這樣拒絕我呢?”
我就又坐下,態度鄭重地勸說:“既然你自己知道,為什麼不改正自己的行為?”
八大王說:“老夫為縣令時,沉醉於飲酒,比今天尤甚。自從觸怒了玉帝,被貶謫迴歸到島嶼上,就盡力改正以前的行為,十多年了。現在我已經是快進棺材的人,潦倒不能飛黃騰達,所以舊毛病又犯了。我自己也說不清楚,現在特意聽您的指教。”
傾心談話間,遠處的鐘聲已經響了。
八大王起身,捉住我的手臂,說:“我們相聚時間不長了,我藏有一件東西,聊以報答您的厚德。”便從口中吐出一個小人,僅僅有一寸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