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雲珠不說話，章濟廷自嘲地一笑，高高舉起杯子，輕輕說了一句：“祝福我們！”轉身離去。雲珠不知哪裡來的勇氣，突然追上去，章濟廷吃驚地頓住腳，眉毛挑了挑，看著雲珠。雲珠道：“章先生，碧薇對你一片深情，希望你不要辜負她。”章濟廷笑了笑，臉上現出複雜的表情，雲珠讀不懂那是什麼意思，章濟廷意味深長地看了雲珠一眼，沒有回答，徑直去了。
雲珠呆呆地站在原地，有些窘迫。轉念一想，碧薇大好的日子，自己何苦添亂來著！然後又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陸樹錚，心裡沒來由的痛，周圍的人都變得面目可憎起來，她突然覺得自己一刻也待不下去了。想走，又怕碧薇生氣，心中煎熬著，難受極了。
碧薇走過來，握著雲珠的手輕聲道：“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雲珠勉強笑著：“沒什麼，我只是想起陸樹錚了。”對於有心事的人，周圍越是喧囂，內心越是落寂，旁人的愉悅只能映襯出自己內心的悲涼。碧薇嗔怪地道：“別想了，走，和她們聊天去。”班上幾個要好的女同學今天都來了，大家嘻嘻哈哈鬧成一團，好不開心。雲珠被碧薇拉著，只能打起精神和大家說笑，心裡的煩悶和寂寥卻不曾減少分毫。
大家鬧夠了，雲珠回到家時已是深夜，薛太太還在客廳坐著出神。雲珠心疼地說道：“媽，我說了不用等我，你快去睡吧！”薛太太捏了捏眉心，好像才回過神來，用疲倦的聲音說道：“我不是在等你。”雲珠一屁股坐到母親身邊，這才注意到沙發前的茶几上擱著那副高價贖回、失而復得的山水古畫。
雲珠忍不住笑道：“媽，別看了，你怎麼跟個小孩子似的，讓韓媽掛起來吧！”薛太太呆呆地坐著，神情萎靡，似乎懶得跟雲珠說話。雲珠湊近細看，母親的眼角又添了幾道細紋，她故意誇張地說道：“媽，你眼角的細紋又多了，還不趕快去睡覺！”薛太太無力地擺擺手，臉上的表情有些悽楚。
雲珠從來沒有見過母親這幅樣子，她心裡有些怕，握著母親的手輕輕說道：“媽，你這是怎麼了？”薛太太突然捉住雲珠的手，力氣大得怕人，怔怔地說道：“孩子，我瞧這幅畫怕是假的！”雲珠的手被捏得生疼，心裡砰砰地跳著，強自鎮定，安慰母親道：“不可能的，這幅畫在我們家幾十年了，再說爸爸親筆寫的字，您還能看走眼不成？”
聽見女兒的話，薛太太的臉色和緩了一些，她放開雲珠的手，輕輕地摸著茶几上的畫，喃喃說道：“我看不出來哪裡不對，可是心裡老是不踏實，眼皮也跳得厲害。”雲珠雙手環住薛太太的腰，柔聲說道：“琉璃廠的那個古董商不是也點頭了嗎，他過手的古董字畫成千上萬，不會看走眼的。”薛太太道：“當時我求畫心切，只想著把畫買回來，就怕是人家做的局啊！”
雲珠心裡大驚，五千塊大洋對於現在的薛家來說，可是一筆鉅款，如果畫是假的……她不敢往下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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