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雨勢如脫韁之馬般迅猛增大,豆大的雨點仿若從天際傾瀉而下的箭矢,噼裡啪啦地砸落在大地上,濺起一朵朵水花。
少女停在了一家麵館外面。麵館傾斜的木匾上面,雕刻著“面面俱到”四個黑色大字,然而在雨水日復一日的沖刷下,那字跡已褪去了幾分顏色,顯得有些斑駁陸離,彷彿在訴說著歲月的滄桑。
她輕輕收起雨傘,微微抖動,將傘面上的水珠抖落,水珠如斷線的珠子般紛紛落下,在地面上形成一個個小小的水窪。隨後,她邁著輕盈的步伐走進了麵館。
屋內的燈光昏黃而黯淡,宛如奄奄一息的燭火,勉強映照著寥寥幾個客人的身影。他們零零散散地坐在幾張陳舊的桌椅旁,桌椅因長久的使用而顯得破舊不堪,表面的漆已經脫落,露出裡面斑駁的木質紋理。桌上擺放著熱氣騰騰的麵碗,騰騰的霧氣在昏黃的燈光下若隱若現,彷彿給整個空間蒙上了一層神秘的薄紗。
客人們低聲交談著,他們的聲音在空曠的麵館裡迴盪,彷彿幽靈的低語,久久不散。陳舊傢俱散發出來的腐朽味,與食物散發的香氣,在這狹小又潮溼的空間裡互相混雜融合,形成一種奇特而又令人窒息的氣味。
窗外雨霧迷濛,潮溼的氣息順著門窗的縫隙悄然鑽入,與館內的氣味交織在一起,整個空間氤氳著一種獨特的、略顯沉悶的氛圍,彷彿將人包裹在一個密不透風的繭中。
一個年紀不大,身材幹練的小二,邁著輕快的步伐,端著兩碗剛出鍋的牛肉麵,熱氣騰騰的麵條散發著誘人的香氣。
他走到坐在最右邊角落裡的兩個男子面前,臉上堆滿了熱情的笑容,聲音洪亮地招呼道:“客官,面來了!”
忽然,小二眼角的餘光瞥見走進門口的少女,那眼神瞬間亮了起來,猶如捕食者看見了送上門的獵物一般,眼中閃爍著暗隱的興奮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謹慎。
他急忙疾步走到少女旁邊,熟練地將白色的毛布搭在肩上,嘴角高高上揚,幾乎咧到了耳根,露出一口參差不齊的牙齒,討好地說道:
“嘿嘿,小姑娘,吃點什麼呀?我們家麵館可是安陽鎮幾十年的老招牌了,各種麵食那叫一個地道,絕對能讓你吃得滿意,回味無窮。”
少女走到左邊靠牆的角落,緩緩取下肩上的布包,抬頭看著滿臉笑容的小二,聲音清脆地說道:
“我要一碗青菜素面和一碟小菜。”
恍惚間,小二的目光像是被什麼吸引住了一般,凝聚在少女身上無法移動,整個人像是失了魂一樣愣在了原地,足足過了兩秒,才如夢初醒。
“誒……好嘞,你稍等啊。”小二有些不自然地和悅點頭應道,眼神中閃過一絲慌亂,隨後急忙轉身走開了。
沒過多久,小二端來一杯茶水,有些不自然地說道:“嘿嘿,小姑娘,這……這是剛泡好的茶水,下雨天,你暖暖身子。”
“謝謝。”少女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
“嘿嘿,不客氣,你先喝著,我去看看你的面煮好沒有。”
小二說完,用習慣的笑容熟練地掩蓋著黑黝黝的臉頰上浮現出的那一絲難以發現的細碎表情,轉身匆匆走開了。
隨即,右邊角落裡一個高壯男子發出一陣響亮的吸吮麵條的聲音,打破了短暫的安靜,他放下筷子,開口詢問道:“誒,你聽說了嗎?聽說江府一半的下人都被辭退回家了。”
另一個瘦乾的男子聽聞,疑惑地吐著嘴裡的霧氣,皺著眉頭問道:“回家?為什麼?”
窗外的雨仍在不知疲倦地下著,雨水順著屋簷連綿不絕地滴落,形成一道道晶瑩剔透的水簾,如同一幅天然的幕布,將屋內與外界隔離開來。
不一會兒,小二端著一碗冒著白色煙霧的面和一碟蘿蔔乾,快步走到少女面前,臉上再次堆滿了笑容,說道:“小姑娘,你的面來了。”
少女微微一笑,輕輕接過麵碗,輕聲說道:“謝謝。”
小二用毛巾擦了擦手上的油漬,眼睛眯成一條縫,笑容可掬地說道:“不客氣,你慢用哈。”
“嗯。”少女把麵條上的蔥花攪拌均勻,抬頭點頭示意了一下。
“好像是江老爺最近突然得了什麼大病,需要靜養不喜吵鬧,所以將那些傭人都解僱了。”高壯男子繼續說道。
“還有這種事?話說,這江老爺不是一直都是身體康健,腿腳硬朗嗎?怎麼突然就病倒了呢?”瘦幹男子滿臉狐疑。
“更奇怪的是連他們家的十幾家鋪子都關了,一直都是大門緊閉,幾乎無人進出,就連被辭退的僕人都沒有看到出來過,管家說是讓他們暗自離開了江府,不想宣揚此事,對名聲不好。”高壯男子喝了一口酒,表情有些扭曲,似乎在刻意營造一種神秘的氛圍。
“哈啊,不過,很多人都說他們家其實不是因為江老爺生病,而是……”高壯男子忽然欲言又止,眼裡閃過一絲捉摸不透的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