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半夜的雲層額外厚,遮擋了月光,昏暗的室內只有一絲藥用提純儀器待機時發出的指示燈光,黯淡又微弱。
頭腦有些昏沉,睡的不算安穩,他打了個呵欠,環顧四周,身旁的的兩個被窩空空如也,分別屬于丹楓和景元。
把手伸進丹楓的被子裡,感受到一絲沒涼透的餘溫——對方離開的不算久。
他坐起,躡手躡腳地離開臥室,生怕吵醒熟睡中的其他人,來到走廊,盡頭的廚房露出一點光亮。
有人在裡面。
他的腳步很輕,幾乎無法令人察覺,靠近廚房門後,低沉的男聲隱約傳來。
“我既已知曉此事,便不可能放任龍師助紂為虐,除非……”
“……一切總要有個了結,景元,多說無益,我意已決。”
鬱沐推門的手停在空中。
他低著頭,昏黑的暗影籠住了五官,使眉眼的輪廓變得模糊不清,修長的手指微微合攏,彷彿落著某種沉重的情緒。
幾秒後,他按住了門板,觸到一絲冰涼的溫度。
初秋的夜間冷氣不濃,只在風吹過庭院時,帶來一絲不適的涼意。
門後,景元的問句睏倦又無奈。
“鬱沐知道嗎?”
“什麼?”
“你的告別,對他說過嗎?”
“……”
鬱沐輕緩地眨了一下眼,靜默沉聲,目光有一丁點偏移,緩慢摩挲著木門的花紋,以此排遣自身難以言明的心緒。
“他不必知道,我和他……”
丹楓的聲音若隱若現,他似乎吸了口氣,攔截了即將脫口而出的句子。
他收斂了情緒,彷彿將所有外溢的自我封存在湖面下,片刻後,他恢複了以往的莊肅和冷淡。
“他沒必要卷進無妄的紛爭。”他說,像是在告誡,或者自我寬慰。
“丹楓,你覺得一個主動潛進幽囚獄劫獄的人,會在意是否被波及嗎。”
景元的話語多了幾分凝重。
“我先前便提過,我希望你能想起那時的記憶,這件事,或許關乎重大……”
“我當然記得你說過的話,但……等等,你的意思是?”
“對,關於……”
“……”
屋內的話音戛然而止,如同被驚動的獸類,同時在危險來臨時提高警惕、屏息凝神,很快,一道強力的雲水襲來,門沿著滑軌向一側撞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
廚房向外溢散的燈光頓時擁了鬱沐滿懷。
丹楓抬起右手,五指並攏,纏繞著威嚴凜冽的水汽,龍目眯起,又在看清鬱沐的下一秒收斂了冷傲睥睨的神情。
他微微睜大眼,狹長的眼型變得圓鈍,軟化了冷厲的感覺,有點意外的不知所措。不過,他很好地掩蓋住了自己的情緒,放下手,上前一步。
“鬱沐?”
鬱沐站在原地,用袖子抹了把臉,水汽打濕了他的頭發和衣襟,濕漉漉的。
丹楓急步過去,在桌上抽了張幹淨的紙巾,遞給鬱沐,“抱歉。”
“沒關系。”
鬱沐含糊地應道,擦了擦脖子和臉。
他睫毛上掛著水珠,沉重地顫悠著,每當視線上挑著看人時,都會有種目光被水浸過的氤氳感。
加上他的面容本就清雋,睏意不清,瞧人時額外有點可憐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