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早在暗中觀察過小樹,它派出了漆黑的蝙蝠、清泉的黑鯉,沼澤旁的蜥蜴,它們監視著小樹的行蹤,誠實地、一字不漏地彙報給龍。”
“龍也想成為小樹的朋友,奈何自己惡名在外,找不到機會,終於,龍發現,被破壞的、自己的生日,就是一個契機。”
“龍終於……”
丹楓的聲音幾不可聞,晦暗的目光隨話音的消弭而斂去,他垂下頭,下巴在鬱沐的額發上蹭過。
鬱沐已經睡著了,他的睡顏毫無防備。
龍想怎樣呢……?
他不知道。
丹楓垂睨著近在咫尺的金發,那樣柔軟、細膩的發絲,壓在一綹綹細長的、他的黑發上,將汙濁的墨色襯託得更幽深。
丹楓慢慢垂頭,似在與什麼對峙,又像在糾結和權衡,他怕鬱沐醒來,又怕對方睡得太熟,給他毀掉一切的機會。
鋪陳在被子上的龍尾漸漸蜷曲,它搖擺不定,一會要伸進不屬於自己的被子裡,一會又因遲來的罪惡感寸步難行。
過了很久,久到耳畔的呼吸聲變得平穩、綿長,丹楓終於回過神來。
他揮手撤掉水幕,一切旖旎無所遁形,如水中泡影,消散得一幹二淨。
他放任自己落回到柔軟的枕頭上,房間內,傾落的月光因雲層的覆蓋暫時消失,憑借持明優秀的夜視力,他看見鬱沐熟睡時抱緊了厚厚的被子。
丹楓屏住呼吸,眨動雙目,片刻後,他用尾梢挑起堆疊的被角,伸了進去。
首先觸到的是對方柔軟的棉質睡衣,因為糟糕的睡姿,有大半的面板都露在外面,溫熱、光滑,有點怕癢。
尾巴找到了對方抱住的那坨被子,很厚,非常礙事。
它聽憑意念,巧妙優雅地伸進被中,將自己盤捲成最適合摟抱的長度和寬度,一點點侵吞著對方懷抱的空隙。
終於,被子的弧度凹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持明盤曲柔韌的尾巴。
丹楓毫不留情地將那團被角折了上去,不允許鬱沐再次無意識地抱住。
尾部傳來手臂和胸膛的熱度,並不用力,但足夠溫暖,能撫慰一點心頭的不安和雀躍,但不夠。
丹楓深吸一口氣,盡力剋制自己貪婪的念頭,可他如此高傲,在想法形成的一瞬,就産生了不擇手段也要達成目的的決斷。
很快,他再度抬眼,錨定獵物一般,將視線鎖在鬱沐臉上。
他緩慢地從對方懷裡撤出了自己的尾巴,以一種若即若離的姿態,並不完全退離,偏要留一截尾梢,塞進鬱沐的頸下,彰顯自己的存在感。
鬱沐本能地追尋著,每當他試圖抓住,乖張的龍尾都會從他的捕捉範圍內離開,過幾秒,再故技重施。
它宛如一個靈活的、狡猾的誘餌,不斷利用對方的依賴上演敵進我退的戲碼。
果然,鬱沐上鈎了。
他睡得很熟,並且,他睡姿相當糟糕。
鬱沐不理解自己的龍龍抱枕怎麼就不見了,他試圖尋找,不安地挪動。丹楓希望對方醒來,察覺這玩笑一樣的引誘,然後說些無關痛癢的話打發掉龍尊的壞心思。
丹楓如此祈禱著。
但,事情沒有如他所願。
直到最後,鬱沐為了抓住那條順滑的龍尾,落進了他的懷裡。
丹楓的眉梢微微顫動,像在自我唾棄,又或者暗自慶幸,總之,最後,他抓起自己的被子,讓出大半枕頭,將鬱沐整個包了進去。
鬱沐得到了他心心念唸的尾巴,滿足地喟嘆一聲,將額頭抵在丹楓肩頭,不動了。
丹楓望著身旁屬於鬱沐的、空無一物的被窩,圈緊了手臂,心想。
不是他動的手,是尾巴。
他只是習慣性接受了身旁人的依偎,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