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沐檢視自己的排班表,還算空閑,丹鼎司上下四班倒,兩周內,做二休一,單次時長五個系統時,有時間享受慶典。
下午,指導經驗不夠豐富的丹士進行了一些外傷急救演練,等他離開丹鼎司時,天色漸晚。
星槎渡口人滿為患,託慶典的福,班渡的輪次增加了將近三分之一,鬱沐沒怎麼排隊,就回到了長樂天。
長樂天各處張燈結彩,行人如織,每條街巷都傳來風格迥異的音樂聲,有人在街頭賣藝,兜售美食的商家大聲吆喝。
就連平時清幽的茶室,也不免多了說書人的拍案聲。
人間的煙火如此鼎盛,與高樹之上曠寂無邊的緘默雲海相比,是另一種新奇的體驗。
他放慢腳步,走走停停,在每一個新奇的攤位前駐足流連,沒過一會,就買了一袋子東西。
走到巷口,鬱沐被一盞精緻的持明花燈吸引,特製的防火塗紙包裹細長竹骨,編織出一條盤繞仰首的持明,神采飛揚。
他走近,是一家賣花燈的鋪子,店主是個模樣年輕的持明,見鬱沐有興趣,忙道:
“小哥,你眼光真好,這可是我們新上的純手工龍尊花燈,僅此一尊,裡面的火硝石可以更換,一塊能亮三天,環保便宜無公害。”
“多少錢?”
“不貴,只要三百九十九巡鏑,可手持可懸掛,送門簷掛扣。”店主道。
鬱沐有點心動,正在這時,一個少年模樣的狐人跑了過來,指著同一個花燈道:“媽,我要這個。”
一個面容慈祥的女人緊隨其後,看了眼花燈,無奈:“你都多大了,還玩三歲小孩玩的東西。”
在旁觀望的鬱沐頭上緩緩飄出一個問號。
店主忙打圓場:“夫人,瞧您說的,我這花燈老少皆宜,可不只是小孩玩的玩意。”
“媽——”狐人小孩扯了扯女人的袖口,可憐巴巴地懇求。
“行吧。”女人眼也不眨,拿出一張大額鈔票:“我看你這次能玩幾天。”
“我保證把它貢在床頭!”小孩用耳朵蹭了蹭女人的胳膊,欣喜地抱住花燈。
花燈上,持明的大眼睛炯炯有神地與鬱沐對視,在小孩歡快的叫聲中漸漸離去,變成人潮裡的一個小點。
鬱沐吸了下鼻子。
“這位小哥,你,要不看看別的?”店主試探道。
“不了。”鬱沐故作堅強地拎緊了自己手裡的零食、玩具、小擺件,“我又不是三歲小孩……我都好萬歲了。”
店主露出一個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您可真愛說笑,咱這仙舟才巡航多久。”
鬱沐慢吞吞地走了,背影有些落寞,店主撓了撓頭,心道真是奇人。
——
狐人小孩抱著花燈,駐足在表演臺前,臺上,一群盛裝的狐人舞姿曼妙,靈動優雅。
他愛不釋手地撫摸著花燈,回頭,只見女人坐在一家茶水店門口的攤位上,正朝著巷口那家花燈攤望去。
他躡手躡腳穿過人群,笑嘻嘻地撲到女人懷裡,“媽,你看什麼呢?”
往常,他的母親都會低頭,搓搓他的鼻子,罵他小調皮鬼,但這次,女人依舊對著那個方向出神。
小孩臉上的笑容收斂了一點,不知所措地從女人腿上爬起來,“媽……”
“媽?”
女人撐著下巴,頭這才轉了過來。
四目相對時,小孩似乎在他母親的雙眸中看到了一抹不詳的深藍色——如同他不小心打翻了的顏料盒,濃重深鬱,帶著一絲邪惡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