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咬
鬱沐一生中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睡覺。
在伸手就能觸及到天際的、高高的枝椏上;在被巡獵的鋒鏑斫斷的枯萎根脈旁;在古海潮動翻湧的滾滾波浪裡,他總是一如往常地睡著。
中途有醒來的時刻,記憶大多朦朧、短暫,像時空稜鏡上拼湊不全的碎片,但他切實地醒過,在一次又一次被人注目的剎那。
而比較特殊的一次,是被吵醒的。
那是一個穿著制服的男人,身材瘦小,目光卻相當犀利有神,他手拿一把缺刃的斧頭,正一下下朝建木的根須砍去。
建木未能被撼動絲毫,蚍蜉的力道甚至無法震落一片樹葉。
他就那麼重複地揮砍著,不知疲倦。
起初,鬱沐不太理解對方在做什麼,但他的確見過星神挽弓,見過戰艦星槎化為烈火,視死如歸地在這棵巨樹上鑿下烙印。
或許,這棵樹有著吸引他人劈砍的特質——雖然它只是亙古不變地佇立此處,安寧收斂地散著枝葉罷了。
鬱沐想過如過去一般聽之任之,可對方砍樹的聲音實在有些吵鬧,某天,他再度睜開眼睛,如同拂走一隻蟲子一般,驅趕走了那人。
本以為日子會重歸平靜,但第二天,那個怪模樣的家夥又來了,並帶來了一本書。
對方絮叨著什麼,蚍蜉嗡鳴的聲音不值神明一顧,但鬱沐對那本書很感興趣。
這次,他拿起了那本書,從未收獲過睡前讀物的鬱沐翻開扉頁,盯了幾分鐘後,百無聊賴地合上了。
他忘記了,自己不識字來著。
——
“所以,你懷疑藥王秘傳也繼承了過去的研究,重新使用了那個能加速魔陰的……”
“充盈極樂散。”
“對,這個名字,簡直和藥王秘傳給人的感覺一模一樣。”
“可能性很大。”
鬱沐根據指示,和羽偕一起來到了病房前。
“那怎麼辦,按你說的,他們很可能拿平民在試藥?”羽偕擔憂了幾秒,又看向鬱沐,強打精神:“好在你已經研究出了新藥方,藥王秘傳的算盤很快就要落空了。”
“最好是。”
鬱沐淡淡地回了一句,開啟房門,進入病房。
一排十幾個雲騎軍,齊齊整整地躺在病床上,有人醒著,有人睡了,有的在牆角做俯臥撐,還有的連忙藏起手裡的話本小報,緊張兮兮地瞟著鬱沐和羽偕。
鬱沐無視投來的視線,走到最靠外的病床前——那位雲騎隊長從他進門後就直勾勾地看過來,令人很難不注意到。
“身體好點了嗎?”
鬱沐坐下,習慣性地詢問。
隊長點了點頭。
鬱沐挽起袖子為對方診脈,片刻後,看向羽偕:“我需要黃經散,能幫我去前面的配藥處借一罐來嗎?”
“你怎麼丟三落四的。”羽偕一邊唉聲嘆氣,一邊起身往門外走。
羽偕離開後,鬱沐垂下眼,一言不發的隊長說話了:“故意支走他,有話說?”
鬱沐垂眸,拿出剛到手的厚厚一沓獎金,放在對方枕邊。
“雲騎不接受賄賂。”
“你想多了,不是給你的,請替我補償給受害者的家屬,尤其是那具尚存的屍體的親人。”
“你說那具有異狀的屍體?”隊長蹙了下眉:“又不是你的錯。”
他對那具屍體有所耳聞,身陷魔陰,與其他受害者不同,死後並未消失,屍首完好地儲存了下來,只是大半五官被無端腐蝕、損毀,屍檢也查不出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