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話。”她是一貫的冷清。
苓術不依著她:“我不要當你徒兒。”
“只有我能護住你。”莊錦複繼續看著路。
苓術找不到藉口,遂追到最根源的問題上:“你犯不著對一個陌生的妖這麼好。”她幹嘛要一直揪著她不放呢,冒犯自己的徒兒,不應該趕走,然後生死由命嗎?
莊錦複只淡淡地道:“我是仙尊,自然要護蒼生太平,你亦是蒼生。”
“無情道可不是這樣的……”苓術繼續嘀咕,“我看過書了,無情道並非是斷情絕愛,而是不人為幹預世事萬物的生老病死,順應自然,近似於無為而治,公平對待每一個生靈的命運,比如掉在樹下的鳥,你不救,才是順著你的無情道走的,你救了,就是幹涉因果了。”
莊錦複誇她一句:“書看得不錯。”聲音莫名地有些愉悅。
苓術不知道她高興什麼,隨著心中所想道:“你救我,就是逆你的修行而行,違揹你天命自然的信仰,你還救我,我都怕你道心不穩,到時候遭天譴。”
莊錦複微垂眼眸,似嘆似敘,聲音溫柔:“當初九重天要我駐守上清界,職責是預防天災,若照天命自然,太上無情來論,我的存在就是破壞了自然的秩序,可她們仍要我來,我想其實神與仙的存在,其實就是悖逆自然的,人上香祈求平安,神與仙受了香火,就要實現願望,保佑平安,免除災厄。順應自然,那被免除的災厄就會發生,那在這其中,神與仙算什麼呢?”
她語調溫柔,態度溫和,苓術也會順著臺階下,這是兩人和好的苗頭,現在自己法力全失,完全被莊錦複拿捏住了,鬧著要跑,可她解不了身上中的藥,遂她也好好說話道:
“我覺得你們這樣的仙人,其實也是天道秩序中的一環,合理的幹預,是為了生靈們更好的生活,因為天災啊,是不可逆轉的,每次到來,給萬物生靈帶來的都是毀滅性的災難,所以,你是對上清界來說,最重要的人。”
苓術目光盈盈,老實地待在她懷中,說著善解人意的話,莊錦複聽著心中舒暢卻又微感痛心。
苓術突然就不想和她吵了,只是突然意識到,莊錦複肩上擔的東西很重,是她至今都觸及不到的所謂責任,所謂道義,莊錦複應付自己的事,尚且忙碌,如何能分出心來回應她這份小小的愛,她跟她比起來,顯得她好幼稚。
三百歲的差距,苓術用盡一輩子也跨不過這道年齡鴻溝,她胸中情緒上湧,難以言明的愁緒佔滿了她的心。
莊錦複唇微動,說:“徒兒成熟了不少。”
苓術開始意識到自己之前的表白有多幼稚,臉爬上些緋色,綁住的手戳一戳莊錦複的肩膀,低聲道:“對不起啊,莊錦複,我……我以前說的喜歡你的話,你、你都忘了吧!我以後……不會再冒犯你了!”
說完,苓術跟個鴕鳥一樣,低下頭,恨不得把頭埋起來。
莊錦複輕笑道:“明天又會喜歡誰?趙赤嗎?”
苓術聽到趙赤,當即反駁:“沒有!我只當她是朋友!”
莊錦複聲音似乎更愉悅:“那就是李嫦。”
苓術貓撓似的打了一下莊錦複:“師尊!說什麼呢。”可她自己心裡仍有個回答,念念不忘難有回響,妖忠貞不渝,一生只會愛上一個人。
莊錦複輕笑了幾聲,放過她。
風呼呼地吹,回上清山的路實在漫長,苓術的頭輕輕靠在莊錦複的肩上,聽山風從耳邊呼嘯而過,底下流水潺潺,樹影婆娑,林間有鳥兒啁啾,猿猴鳴叫,將夜的黑叫得悽涼。
年少的姑娘輕靠在她肩頭,在她懷中安穩地睡去,莊錦複心中的石頭終於落下,她不敢想什麼地久天長,只願天災來得再晚一些。
她算出,不到半年後,端午節時,上清界有一場天災。
到清息山的時候,苓術還沒醒,海姑站在殿門口等著,終於看到莊錦複抱著人進門,她一眼看到苓術身上的紅嫁衣和手上的麻繩,大驚:“仙尊,你搶婚啦!”
一句話驚撥出生,惹得其他侍從也猛然回頭,紛紛看著莊錦複懷中的苓術。
莊錦複耳朵微紅,道:“是啊,我再晚些,我這乖徒就把自己嫁出去了。”
海姑意味深長地笑道:“難得開竅啊,仙尊。”
莊錦複壓制住想掀翻海姑的念頭道:“換洗衣物都備好了嗎?”
忽有一人從主殿裡走出來:“海姑早準備好了。”隨後王裡賦暴怒的聲音傳來:“你就這樣管教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