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莊錦複坐在主位上飲茶看書,見來人,放下書,抬眸:“你過來。”
苓術不明所以,向前走幾步停在距離她一丈遠的地方。
“再過來點。”
苓術又走了幾步,依然離她很遠。
莊錦複無奈,從椅子上起身,走過來彎腰,將一枚翠玉的蓮紋玉佩掛於她腰間。
掛完抬頭,見一個面紅耳赤的少女臉龐,莊錦複移開眼從她身旁錯過:“隨我來吧。”
苓術懵懵的,低頭去撫摸這枚玉佩,觸感溫涼,玉質細膩,還帶著一點她的體溫,回過神時,莊錦複已經走到門檻,苓術忙跟上。
出了清息殿,左拐走一條小路下山。
行至一塊寫著“火雲”的石碑前,道路逐漸變寬,路上時不時遇到三兩個修士,每每看到莊錦複身後的苓術皆露出或探究或詫異的神色,走過之後便竊竊私語。
隱約聽到什麼“那個半妖”“清息仙尊居然收徒了”“仙尊首徒竟然是她”……之類的話。
一路上莊錦複都沒什麼話,苓術聽到那些話之後尷尬非常,這位“清息仙尊”似乎地位崇高,可她為自己解圍,收自己為徒的原因又是什麼呢?
遠處,一座浩大的宮殿矗立雲霧之中,主殿旁有兩個偏殿,整座宮殿巍峨如山,陽光直射之下,照見琉璃瓦片反射著炫彩的光,登殿之階高遠且白似雪,貴不可言。
她的母親就在這裡,在上清界權力之巔。
火焰紋紅玉玉佩在手中握著,已有了體溫的溫度。
娘親臨死前念著的人,就在這裡。
登上漢白玉殿前階,抬頭,有一華服女子站在殿門口。
近了,莊錦複踏入殿前的平臺,在那女子面前行禮,喚了一聲:“師母。”苓術不知稱呼她為何,只好跟著她作揖。
美婦人看了一眼苓術,對莊錦複道:“這就是那孩子?”
“是。”
“不巧了,系山目梨真君明日辦生辰宴,邀了掌門前去,兩刻鐘前剛剛出發。”
兩刻鐘前剛剛出發……呵。
美婦人走到苓術面前,左右走兩步打量,上手掐了一把苓術的臉蛋,笑道:“果然是美人坯子,這小臉生得真水嫩。”
苓術抗拒地撇開臉。
美婦人收手道:“哈哈,還是個倔強孩子。”
苓術不悅地瞪著她:“你是誰?”
美婦人手虛虛捂嘴笑道:“我是誰?哈哈哈,我是你後母。”
苓術聽罷轉頭就走,下了兩級臺階,又轉回來,把手裡的火焰紋紅玉佩丟到美婦人身上:“你告訴她,我不要她的東西,既然她不想見我,何必又大費周章地讓她領我進宗門!”
“這孩子……脾氣真倔。”美婦人接住那玉佩,對著苓術的背影喊,“你要是想走,你就走,沒人攔著你,當初執意要入山見你母親,如今來了又發脾氣,你這孩子怎麼就那麼犟呢?”
苓術聽到後面這句,腳步一頓,轉頭道:“我犟?明明是她不把我當人,根本就沒想認我,我犯不著巴巴地在這兒求她!要我來這上清宗認親的是我娘親,我如今來了,也算對得起我娘親,她虧欠我們母女的,她一輩子都還不清!”
“明明是她要王權富貴,寒冬臘月裡拋棄身懷六甲的我娘,讓我娘在冰天雪地裡獨自生下我,我娘時時念著她,可她呢,轉身就喜結良緣如願登上這權力之顛!”
“王裡賦,豬狗不如!”
完了還補上一句:“還有你,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要不是因為你,她怎麼會拋棄我娘?”苓術說著,眼泛淚花:“可憐我娘那麼好一個人,最後一個人孤零零地死在野地裡,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們!我恨你們!”
美婦人溫怒道:“你這孩子怎麼說話呢?無論如何她都是你母親!不可對母親不敬。”
苓術頭也不回,用衣袖抹著眼淚,跑著下山。
苓術走後,從殿門後走出一個人,默然地站在兩人身後,看著苓術逐漸縮為一點的背影。
莊錦複回頭, 對她行禮,輕聲道:“師尊。”
她舉起左手,示意不必行禮,眼神久久望著苓術離去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