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好些了沒有?”梁禎捉過祝雲瑄的腿,又幫他揉按了幾下。
那種痠痛不適感終於退去,祝雲瑄低咳了一聲:“可以了。”
梁禎笑著眨了眨眼睛,還欲再說什麼,有太監進來稟報,說是幾位內閣大臣過來了,正在前殿等候,有要事要稟。
梁禎揚了揚眉,扶著祝雲瑄起了身。
內閣要說的還是豫州的疫情,太醫去了豫州已有半月,去的四人中有一位上了年紀的剛到那邊就染上了疫症,沒能救回來,今早又傳回訊息,先前派過去的欽差也病倒了。
如今豫州那邊已徹底亂了,疫疾已散播到了臨近的三府六縣,染病人數突破了三萬人,光是每日死去的疫民便多達千人。更糟糕的是今歲的夏季似乎格外炎熱漫長,這都要入秋了,熱浪卻半點未有消退的意思,指望著疫情自行消亡怕是不易。倒下的人愈來愈多,其餘地方亦是人心惶惶人人自危,紛紛開始驅逐因洪災而來的流民,再這麼下去恐將不妙,怕是瘟疫未消,又要生民變。
“幾位太醫配製的藥方能拖延病症,卻不能藥到病除,染上疫疾之後快的三兩日就會病發而亡,慢的也不過拖個十天半個月,到如今已歿了有一萬五千餘人,還請陛下盡快加派人手,前去處置善後!”曾淮急紅了眼睛,如此駭人的瘟疫,他活了一輩子都還是頭一次遇上,只恨自己一身老骨頭,什麼都做不了。
祝雲瑄跌坐進椅子裡,神色惶然,連太醫都沒有法子救人,他們還能怎麼辦?
“……朕再派太醫去,除了留宮值守的,其餘人全部去豫州,這麼多人總能想出法子來……讓戶部再多撥些銀子過去,還有欽差,朕會另擇合適的人即日啟程過去,再傳令豫州巡撫從今日起將疫情每日一報,還有……”
“陛下!”梁禎忽然揚聲打斷了他,“陛下不用派別的人過去了,臣去便是。”
祝雲瑄怔住,瞳孔微微一縮,愕然望著他:“你要去豫州?”
“是,臣願以欽差身份前往豫州,還望陛下準許。”
曾淮陡然拔高了聲音,警惕道:“昭王要去豫州做什麼?!”
梁禎冷冷瞥他一眼:“既然要派人去,誰去不是去,本王為何不能去?有些事情陛下做不得,本王去做就是了,本王一貫膽大妄為目無君上,所有事情都是本王自作主張,與陛下無關,本王會一力承擔。”
“你到底想做什麼?!”
“不做什麼,去幫陛下分憂罷了,”梁禎無波無瀾的漆黑雙目望著曾淮,“還是曾閣老提得出更好的建議,幫陛下解這燃眉之急?”
曾淮張了張嘴,到底沒有再說下去,他有無數的聖人之道可以拿來罵梁禎,但他也知道無論怎麼罵,豫州的事情都解決不了。
如果一定要有人去做,那個人是昭王,遠好過是皇帝。
祝雲瑄不動聲色地看了梁禎許久,並未當場表態,叫旁的人都先退了下去。
大殿裡只剩下他們,祝雲瑄沉聲開口:“你打算去做什麼?”
“去了再說,見機行事,”梁禎淡定道,“那邊到底是個什麼狀況,也總得等臣親眼去瞧過了再說。”
“……你不怕死嗎?”
梁禎一聲輕笑:“陛下這是在擔心臣?臣若是就此染上疫症,一去不回,不是正合了陛下的心意?”
祝雲瑄的眸色沉了沉:“你當真要去?”
“去,”梁禎斂了笑意,正色道,“不過還望陛下允臣先斬後奏,並準許臣調動豫州的兵馬。”
“豫州的兵馬?”
“陛下信得過臣嗎?”梁禎忽然反問他。
祝雲瑄自是信不過的,只是眼下除了梁禎,他是真的不知還能派誰過去,事到臨頭,環視左右,能用的竟只有一個梁禎。
冗長的沉默後,祝雲瑄點了頭:“好,朕給你一道密旨。”
梁禎將密旨收進袖子裡,神色愈加輕松,往前走了一步,笑著欺近祝雲瑄,拖長了聲音:“陛下,若是臣當真死在了豫州,您會傷心嗎?”
祝雲瑄冷冷看著面前近在咫尺的笑臉:“……都是你自個的命,與朕何尤?”
“或許臣當真就有去無回了,陛下都不肯與臣說句好聽的嗎?”
祝雲瑄轉開了目光:“你退下吧,回去收拾一下,即日啟程。”
梁禎笑著應下:“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