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無人跡的危樓,陰氣肆虐,一個少女被無數股陰氣牢牢吊在空中,脖子上繫著的鈴鐺叮當作響,伴著陣陣噼裡啪啦聲和壓抑的悶哼聲。
血液轟然湧上臉頰,先是耳尖騰起火燒雲般的緋紅,接著熱浪順著脖頸蔓延,染遍了全身,只要裸露出來的肌膚皆緋紅一片。那雙杏仁眼瞪圓了,紅彤彤淚汪汪彷彿裝了一池的湖水,水波蕩漾下顫動著。
她更加奮力地掙紮著。喉嚨裡時不時溢位吃痛的悶哼聲,她幾乎用盡最惡毒的詞彙罵著幽幽矗立在她身後的鬼王。又氣又羞。
她已經這麼大了,居然被一個厲鬼給揍了,還是揍在那個部位。
從小到大,除了姐姐,沒有人敢這麼揍她。
而且姐姐看她年紀大了,平日又乖巧的份上,一般不會動手揍她那的,最多打個手板。她印象中最後一次被打得坐不下椅子還是在她上初中的時候,那時候瞧那些小混混抽煙喝酒。好奇想學一下,還沒有上手便被制裁了。
整個家裡都能聽到她的哭聲,院長媽媽怎麼攔也攔不住,那手掌跟鑄了鐵一樣,直接扇了上去,她就被按在姐姐膝上被揍得開花,邊抽泣邊道歉。
瞧著背對著它的身體突然劇烈抖了起來,那肩膀一顫一顫的,濃鬱的鼻音下是她剋制不住的抽泣聲。似乎扛不住哭了起來。哭了?她還有臉哭?這才幾下!
它有些難以置信,只是冷漠地吐出一句話來:“別動,再動一下,加倍。”
姚堯瑤僵了一下,那嘶啞的聲音霎那間和她姐姐嚴厲的聲音交織在她腦中,不斷回蕩。恍惚中,她似乎看見了她的姐姐。
掙紮莫名減弱,四肢無力地耷拉下來。她是不掙紮了,只是哭得更厲害了。淚珠不受控制地一滴一滴向下砸,在地上涸出深色的水漬。斷斷續續的嗚咽從喉嚨裡發出,像一隻被掐住脖頸的小獸,一下一下打在鬼王的心上。
怎麼哭得這麼厲害?
它都已經很輕了,放緩了力道怕真的傷到她,平日裡那股陰氣都能在厲鬼體內幾進幾出了。真是嬌弱,不知道是誰縱出來的。
心裡雖是那般嫌棄,下手還是輕了下來,到最後,看她還是止不住得哭,哭到快缺氧昏過去了,那力道輕得簡直就像是拍一般。
冰冷的手撫上她紅腫的眼尾,替她掖了掖碎淚。它緩緩吐出一句話來:
“沒有下一次,再有下一次就把你抽爛。知道錯了嗎?姚堯瑤。”
堵住她的嘴不讓她說話的陰氣總算被它收了回來。
淚眼朦朧下,她似乎透過那團黑霧看到了另一張嚴厲的臉,淚珠滑落,她點了點頭:“知道了……”
它這才有點滿意,鋪天蓋地的陰氣被它收了回來,它輕輕將她放在了地上。
剛一落地,姚堯瑤便將自己蜷縮成一團,也不管一旁的鬼王,自己將臉深深埋進蜷起的膝蓋裡,用手臂死死環住,張大嘴哇哇大哭了起來。
“哇哇哇……”
她愛哭就讓她哭,本來就是她的錯,她怎麼還有臉委屈。
真的有那麼疼嗎?她的水怎麼那麼多,好似怎麼也流不盡。這是什麼壞習慣?
恢複成原狀的黑霧冷眼在一旁瞧著,本不打算理這個小孩。只是那哭聲實在惱人,與一般厲鬼那歇斯底裡的吼叫聲不同,她哪怕放聲大哭也會刻意壓制著聲音,讓自己的聲音不要那麼尖銳刺耳。跟剛出生不久的小貓嗚咽地沖它哈氣很像。
她怎麼這麼能哭啊。聽著她哭了一會的鬼王皺起了眉頭,還是沒忍住飄到她身邊,伸出一隻手來搭在她抽搐的肩上,幾乎放緩聲音道。
“很疼嗎?”
姚堯瑤抽了抽,許久悶悶地嗯了一聲。
“疼就給我記得,下次別再這樣。要不然後果你知道的。”黑霧再上前了一些,變換成了正常人類大小,只是依舊看不清藏在深處的軀殼。它小心翼翼地靠近了些,將抽泣的少女摟進了懷裡,冰冷的手撫摸著她消瘦的背脊。
“疼……”姚堯瑤帶著哭腔又喊了一聲。
很疼很疼,心好疼啊。就像是知道姐姐死訊的那一刻,跳動的心髒突然停止了運轉,被撕裂成了數片,一股腦地插進身體裡,將她捅穿了,只留下明面上那一觸即破的軀殼。她甚至都不敢當著她們的面大聲哭出來。
因為院長媽媽和妹妹們也同樣傷心難過,但日子總是要過得,還要向前看,她們沒有時間一直為姐姐傷心。
眼前這個鬼王,在那一瞬間,真的跟她姐姐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