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瞧了一眼鎮定自若沒什麼表情的宋時微,又瞧了一眼緊張兮兮的武祈寧。
枯老的手放下了,她頂著武祈寧那雙明亮焦急的眼眸,張了張嘴,艱難地吐出一句話來。
“太傅的身體並無大礙,就是脈象有些虛浮,有肝腎兩虧之象。”她頓了一會,瞧著兩人猝然通紅的臉,若無其事地接著道。
“閨房之事乃人之常倫,陛下又年輕氣血旺,但仍需節制。不可貪歡過甚,恐傷及根本。”
武祈寧面露郝然地點了點頭,瞧著宋時微手上那碗太醫所開的黑糊糊的藥,她的表情更羞愧了。
待宋時微面色如常地一飲而盡後,她緊緊地握著宋時微微涼的手,將腦袋放在上面,悶悶地問道:
“太傅,苦嗎?那時你說不要的時候朕就應該停手,要不你打朕吧。朕願意受罰。”
“傻子。”手指輕輕點了一下她不知道在想什麼的腦袋。宋時微輕柔地捧著她的臉頰,在她緊繃的嘴角上落下了一個吻。
“現在便不苦了,陛下的嘴甜。”
溫柔的笑意下,武祈寧赤紅著臉,將臉別到旁處。
明明都已經做了那麼多次,她還是受不了太傅這般模樣。淺淡溫柔的目光輕飄飄地落在她身上,沒有責怪,沒有冷淡,有的是海納百川的包容。
彷彿無論她對她做什麼,無論她犯下的是什麼滔天大錯,她都能原諒她,她都會擋在前面替她擔著。
武祈寧吸了吸鼻子,將頭埋進了她的胸膛嗚嚥了一聲。
“太傅,你為何對朕這般的好。好到那時候你哭著說不要朕也一點都不怕,只想要犯渾。好到我恨不得將整顆心掏出來給你看。看我有多心悅你,有多愛你。”
“太傅,娘子,時微,我好喜歡你啊。喜歡到哪怕你將刀子捅到我心上,我也會笑著掏出那顆心給你看。”
“那是武祈寧的心,紅彤彤的,正在跳動,雖然它馬上就快停了,但它一直在說:愛你,愛你,好愛你。能不能碰一下它。”
“又說胡話。”嶙峋的手指重重地敲了一下武祈寧的腦袋。隨後又怕她疼,嘴唇湊上去親了又親。
“跟著臣念呸呸呸,陛下定能長命百歲,與臣永遠在一起。”
被武祈寧那一連串的告白轟炸後,宋時微的眼眸越發的溫柔,似水一般灑在武祈寧的身上。
微涼的手指落在她的眉心,指腹沿著眉骨的弧度緩緩遊走。順著鼻樑下滑,又小心翼翼描摹她蒲扇的眼尾。最後落在她幸福勾起的唇瓣上。她認真描摹了一遍自己心上人的眉目。
而後她隔著自己的手指,輕輕落下一吻。
許是她比武祈寧年長了許多,想法觀念都大為不同。那孩子的腦子轉得快,又跳脫。有時候滿腦子的壞主意,她都不知道她是從哪學來的。還都用在了她身上。
她年輕,有使不完的力氣。活潑,總是將她圈在懷裡自己說個不停。還有些任性,尤其是在處理完那些世家大權在握之後。
這些她身為太傅不容許出現在帝皇身上的品質她都有。可她卻不忍心罰,不忍心罵,甚至隱隱在縱容。
因為她不是一尊被供奉在上面的冰冷的雕像,不是沒有喜怒哀懼只許普度眾生的聖人。
她不只是皇朝至高無上德行不容許有缺的九五之尊,她還是她的徒兒,她的孩子,她的娘子。
是一個活潑鬧騰的孩子。一個不知何時被她放在心尖上,願意寵著護著的孩子。是她輕柔地放在心上的心上人。
她有著蓬勃旺盛的生命力,哪怕沒有日光,接受不到雨露,出生在陰暗的夾縫裡,她也歪歪扭扭地長大了。每次謀劃著鬼主意時,那眼底不經意間流露出的生命力,皆令她平淡無波的眼眸顫了顫。
她會沖她撒嬌,對她使心眼,暗中算計她,在她和世家之人中徘徊……她的一舉一動都在宋時微自己還一無所知的時候被記在了心上。
不知道她有未和她提起過,她右眼尾那顆小痣有一段時間深深地困擾著她。
那時,她總覺得那顆緋紅在她眼前一晃一晃的,恰似寒風中搖曳的燭火,在她狹長冷冽的眼眸裡明滅。
勾得她很是難受。恨不得按住她晃動的臉頰,用指腹重重地擦上去,將其銷毀抹掉。
“因為陛下值得臣對陛下這麼好。陛下本身就是一個很好的孩子。”宋時微俯身吻了吻她通紅的耳垂,一字一頓道。
她不似武祈寧,有一籮筐的情話,但她可以刨析自己的心,將自己對她的情慢慢訴說出來。
“臣喜歡看陛下笑。無論是肆意張揚的笑,還是任性妄為的笑,哪怕是在床榻上對臣使壞的壞笑,臣皆歡喜。”
“所以啊,陛下,永遠不要露出這幅表情。陛下是皇朝最尊貴的帝皇,您只需要肆意妄為地笑,仰著頭一路向前走。我會以臣子的身份,以太傅的身份,以妻子的身份,在你身後,望著你,護著你,愛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