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時微耐著性子又看了下去。
被篡權的小皇帝在小說裡自然就是反派。她十三歲登基,因年幼朝中軍政被她和世家之人暫代。二十歲及笄那年,她興致勃勃地想要掌權,暗中聯系保皇派,還未動作,就被世家之人發覺。
景瑞元年冬,大雪,帝被逼下罪已昭,還政於宋時微。她們似乎將世家和皇權的矛盾率先模糊到了她身上。
宋時微輕笑一聲,搖了搖頭。又過了五年,小皇帝暗中積蓄力量,羽翼漸豐。第一刀斬的便是攝政的宋時微。
之後便是皇權與世家之爭,鬥了數年,一連抄了幾個世家的門,立即迎來了世家空前的大團結,底蘊深厚的世家摧毀了自己大半的積蓄,以雷霆之勢將小皇帝拉下了馬。
自此,帝死,皇朝斷。
雖然她也不知道在這個世界她和世家的關系為何如此和諧。但若是真如腦中的那個小系統所言,原身與她的經歷大同小異的話,她絕不可能站在世家這邊。其中必有隱情。
她寒門出生,寒窗苦讀了二十年,一朝科舉,名動九洲。連中六元,是先皇親封的狀元。
那時世家之人眼熱,以錢財官位拉攏,邀請她加入他們的派系,共商大業。
她那時年幼,對此等結黨營私之事毫無興趣,拒絕了數次,他們立即惱羞成怒,那一次,天寒,她被人推入冰破了的寒潭裡,掙紮呼喊,若不是先皇相救,她怕是要死在湖裡了。自此,她落下了病根。
此後,有先皇明裡暗裡的護著,再加上她羽翼漸豐,那些世家之人有所顧忌,就沒再對她動手。
所以原身走了與她相反的路,加入了世家?
宋時微蹙著眉細細思索了一會,如今資訊太少,難以推斷。
她揉了揉腫脹的眉心,揮灑腦中錯綜複雜的關系網,躺了回去。這一切跟她有什麼關系,無論原身還是她,做了何等選擇,到頭來都難逃一死,被那小皇帝下旨淩遲。
她們想鬥就鬥去吧,只要在可控的範圍內,不引起太多的動蕩即可,她坐虎觀山鬥。
次日清晨,宮城的朱漆大門緩緩開啟,百官早已在午門大殿外侯著。呵出的白氣凝成細霜,象牙笏板凍得粘人,卻無人敢搓手跺腳。
晨鐘三響,傳唱入班,百官按品階魚貫而入。宋時微這才姍姍來遲,指揮轎輦徑直穿過宮門,停在殿前。
驕昂跋扈到如此境地,卻無人敢攔。
她披著一朱紅蟒袍,立於金鑾殿的玉階之上,衣擺繡金雲紋在晨光中流淌似血,將她的臉頰映襯著越發蒼白。
她摟著袖中的暖爐,緩步而上,坐入帝位下設的一位。
正中央的龍椅空空蕩蕩,龍首張牙舞爪地盯著殿下眾人。宋時微來時宮中眼線便來報,言小皇帝跪了數日,昨日回去便病了,上不了早朝。
宋時微對龍椅行了一禮,眼眸並無半點波瀾。
“有事起奏,無事退朝。”
“臣有奏……”
皆是些廢話,宋時微高坐其上,聽著殿下高聲罵街的吵架,思緒早就飄向了別處。
退朝後,重臣們齊聚一堂,批閱各地送上來如山高的奏摺,審閱完一遍,分為兩疊,重要的遞給她和丞相裁決,不重要的遞給她倆審核。
一連批了一早晨的奏摺,宋時微便倦了,眼瞼半垂,她揉著眉心閉目養神,示意剩下的由丞相代為處理。
還未休憩一會,小皇帝的貼身婢女便前來拜見。
“啟稟太傅,陛下有請,說是病體稍緩,待在榻上甚是無趣,遂溫習課業,有一處不解,想要太傅解答。”
“奏章諸多,本官與丞相心力憔悴,一時難以親往詳閱,改日再談吧。”宋時微想都沒想便拒絕了。她現在看到那小皇帝就心煩。
哪怕知曉自己是在遷怒也難以剋制,也不想剋制。
若是她再使些小動作,她怕世家的人沒把她怎麼樣,她便先廢了她。
武祈寧臥於賬內,半闔著眼,臉色略微蒼白,遠沒有外界傳聞的那般嚴重。
聽到殿中的動靜,她抬起眼眸,丹鳳眼微微上挑,暗藏鋒芒。她望著跪在地上的婢女,沉聲道:“如何?”
婢女將宋時微所言複述了一遍。指節攥得發白,深深嵌入掌心,武祈寧薄唇微抿又猝然放鬆。
從婢女赫然垂眸瞥見的一角看,她的憤怒轉瞬即逝,彷彿就像她的錯覺。
武祈寧深吸一口氣,只道明日再請。
一連請了三次,宋時微皆拒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