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房子可有我母親一半的份,憑什麼我搬出去。”顧驁羽頭也不回地頂了一句,悠悠地往自己房間走去。
“孩子還小,不懂事。別氣別氣了。”宋虞急忙攔著顧兆裕四處踢蹬的手腳,小心翼翼將他扶到位置上,輕聲替他順氣。
顧兆裕面紅耳赤朝宋虞訴著苦,兩人一來二去倒是頗有話題,那訓斥的聲音越發得大。
唯有許鹿溪,乖巧地矗立在原地,呆呆望著顧驁羽的背影。
顧驁羽一腳踢向房間裡的沙袋,還嫌不夠解氣,帶上拳套捶打了數十分鐘。
而後渾身是汗地躺在床上,失神地望著潔白的天花板,難得放空。
她的母親是她見過最柔順溫和的人。
她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操持家務,相夫教子。哪怕顧兆裕在外面亂搞,她最大的反抗也只是祈求地叫他下次不許了。
她溫和、乖順,曾經是顧兆裕最喜歡著迷的特質,如今卻又成為刺向自己的尖刀。
一味的隱忍和退讓只會讓他人變本加厲,許是顧兆裕越發過分的行為,許是連她也覺得自己很無用,鬱結於心落落寡歡多年,撒手人寰,留下顧驁羽一個人。
顧驁羽厭惡她的軟弱,厭惡她的退讓,厭惡她的乖順,厭惡她身上的一切。
乖巧柔順意味著生殺大權掌握在他人手裡,意味著被人欺負受人淩辱,甚至意味著死亡。
於是,她早早就學會了反抗。她抽過煙喝過酒打過群架,她揍過霸淩者也庇護過弱小,她是方圓百裡名副其實的一霸,老師口中壞孩子該做的一切她基本都做了。
她絕對不會成為她母親。
她仗義行俠救過被家暴的女子,她賽機車挑戰過風馳電疾的速度,她穿越過雨林,爬過雪山,遊走在沙漠間,卻依舊沒找到重新讓她心痙攣的瞬間。
平穩的呼吸,有序的心跳,無時不刻不在嘲諷她,哪怕你活成了你母親的相反面,也依舊沒什麼用處。
沒意思。
顧驁羽懨懨地耷拉下眉目,一腳踹向書包,整潔的書本噼裡啪啦地掉落在地上。
她伸腿將數學書踹了老遠,而後呆呆地瞧著眼前亂糟糟的書桌。
許鹿溪,那個看上去性子幾乎跟她母親一模一樣的人,數年後,焚屍滅跡,殺人如麻。
她母親的另一個反面。
她想親自看看她的結局。
顧驁羽重新將書本撿了起來,認真擦幹淨,而後敲響許鹿溪的房間。
在許鹿溪柔聲的應答下,顧驁羽推開她的房門。
映入眼簾的是她那擁擠的書桌,佔據了房間的中心位置。桌面上堆滿了各科教材、練習冊和試卷。一盞護眼臺燈散發著柔和的光,照亮了攤開的筆記本,其上密密麻麻寫滿了她的筆記。
書桌旁的牆上,貼滿各種學習資料,有高考倒計時,有英語單詞表,有知識點思維導圖。
顧驁羽稍微掃上一眼便覺得頭疼,她將自己嶄新的課本放在地上,垂眸收拾著地上皺巴巴正在晾曬的課本。
許鹿溪愣了愣神,顧驁羽就麻利地把她書給收走了。
“新的,送你了,算是賠罪。”事雖然不是她幹的,但她既然已經佔據了原主的身體,那無論是罪還是劫,她自一力承擔。
許鹿溪束手無策地站定在一旁擺著手,不知道該作何反應,只得拿起她送來的書本。
粗粗翻了幾頁,她蹙了蹙眉,欲言又止地望著顧驁羽。潔白如新的頁面,沒有一絲褶皺和墨水,顯然是書的原主人連開啟也沒開啟過。
“那我記好筆記再還給你。”許鹿溪彎了彎眼角,乖巧地笑了一下,絲絲笑意從她眉眼嘴角間蔓延開來,不張揚,不喧鬧,乖巧地如同春日裡最和煦的微風。她接受了她的好意。
“許鹿溪!”顧驁羽皺著眉朝她走了一步,站定在她面前突兀地喚了聲她的名字。
“怎麼了?驁羽。”許鹿溪眨了眨眼睛,疑惑地歪了下頭。
一副乖巧的好學生樣,真讓她懷疑原書那個毀屍滅跡的大反派是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