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一段時間,我的每個週末都被興趣班塞滿。叔叔不缺錢,所以他決定不僅僅要投資那些公司,還要投資我。
宋若錦也被叔叔送去唸書了,是全封閉的住宿學校,他拿著行李箱往外走的時候,回頭看了我一眼。我在他的道別語脫口前轉身了,我和他感情沒那麼深,我們不需要進行道別。
全新的初中讓我先前的怪物頭銜不翼而飛。沒有人會去在乎你之前是念哪個學校的,在你身上又發生過什麼事。重點班的每個人都很用功,課間不是去辦公室問老師題目就是在拿u盤複製ppt,沒有誰閑到費時間去欺負別人。
我很快就適應了這樣的環境。叔叔還是會在生意沒談成的時候拿出趁手的揍人工具,不過重點班裡的人對同班同學臉上身上多出來的傷口並不好奇或關心。老師也秉持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再沒有人多管閑事地遞一片創可貼過來,或者問你怎麼了。
這很好。這才是正確的,人類的本質就是冷漠的,善良和關懷都是裝出來的,除了麻痺人和騙人,沒有別的作用。
在我徹底忘記偽善者前,他又出現了。他長高了一些,五官也長開了點,盡管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認出了這個非常熱衷於把其他人的事情變成自己的事情的人。
被小混混攔住要錢的是我的同班同學,我徑直走過去,聽到一聲痛呼。
被打的居然不是我的同學,是小混混。偽善者路見不平出的那一拳讓他們很沒面子。他們抄起旁邊的板磚,預備要大戰一場。警車鳴笛的聲音愈來愈近,偽善者平靜地望著他們。
小混混們做了個手勢,一鬨而散了。警車鳴笛聲又遠了,根本不是偽善者報的警。他只是聽到這個聲音時靈機一動,還真的把他們給唬住了。
偽善者把我的同學從地上拉起來,替對方拉好書包拉鏈。他的動作熟練得好像對方是他有血緣關系的弟弟,而不是一個素不相識的外校生。
我的同學沒有道謝,驚慌失措地跑遠了。偽善者轉過頭,看到一動不動地旁觀的我。
他沒有認出我,我很確信。如果他認得這個人是誰,他會小跑過來,不計前嫌地問,誒,你怎麼在這裡?我還以為我們再也不會見面了呢。可是他只是疑惑地歪了歪頭,“那個,你有什麼事嗎?”
書包的帶子擋住了他校服上的名牌,只有半個姓氏露了出來,應該是一個“周”字。他沒等到答案,又要開始關心人,“同學?怎麼啦,你是有哪裡不太舒服嗎?你能聽清楚我說話嗎?”
我出門前沒吃早餐,因為叔叔沒讓傭人準備。他的脾氣變得越來越難以捉摸了,現在不需要我考不好,只要他想,他就可以隨時給我點顏色看看。我的胃隱隱作痛。
但是這和偽善者沒關系,我沒有和他傾訴的必要。
我什麼都沒說,可是偽善者又從書包裡翻出了一袋巧克力豆。我看起來很餓嗎?
“唉,只剩這個了,早知道我就不把麵包吃掉了。”他塞到我手裡,“這個我很喜歡吃的巧克力,每次吃完,我心情都會好很多。你要在書包裡備點吃的東西呀,萬一你低血糖發作了呢?哎呀!我得走了,要不然該遲到了。”
一場不需要我出聲的獨角戲就這麼演完了。不遠處有個垃圾桶,我回過頭看,偽善者已經走了很遠了。
重點班是允許吃零食的,成績都那麼好了,別的方面寬鬆些也不妨事。我撕開包裝,嘗了一顆巧克力豆,太甜了,膩得我有點反胃。
我把空空如也的零食包裝袋塞回到抽屜裡。每個沒得吃早餐的清晨,我都容易耳鳴,今天早讀卻沒有。
黑板上寫著今天的值日生,放學時要留下來擦黑板和掃地,還有關好門窗。我把教室門反鎖了,鑰匙放在外面的儲物櫃上。
我在公交站臺等了很久。我能坐回家的公交車過了好幾輛了,車上並不擁擠,所以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還站在那裡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