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濯摸摸腦袋,異常滾燙。想起下午淋的那場雨,他心中有了個大概。
他幾乎沒有猶豫,拿出手機,聯系傅柏舟。他知道,無論何時何地,傅柏舟都會及時來到他的身邊,這是他們相處幾個月的默契。
那邊秒接。
林濯嗓子幹啞,喉嚨像是含著一塊刀片,“下班了嗎?我好像感冒了,現在頭重腳輕,你能不能來接我?”
“好,我馬上來。”
下午咖啡館沒什麼生意,僅有的幾桌也是找個清閑的地方玩手機。
傅柏舟脫下圍裙,對正在玩手機的店長說:“店長,我朋友感冒了,今天我就先下班了,工資你隨便扣。”
不等店長說什麼,他已經出了門,很快沒了身影。
教室裡的人已經走完,林濯坐在最前排的位置,趴在桌子上,恍惚間有人把他抱了起來,他聞著那人身上淡淡的柑橘檸檬味道,沒有任何反抗。
林濯高燒三十九點幾,醫生本來是想讓他吊瓶水,但他死活不肯,最後是傅柏舟把他帶回了家,悉心照顧。
他發著燒,斷斷續續夢到了小時候發生的事情。在很小的時候,他因為沒有爸爸媽媽被嘲笑是個孤兒,那時候他哭著問奶奶自己為什麼沒有爸爸媽媽,奶奶只能拍著他的背安慰他,告訴他還有奶奶陪著他。
再大一點,開始上小學,他腦子不夠聰明,同學和老師都不喜歡他,他只能一個人上學放學,沒有朋友,除了奶奶沒有一個可親的人。
六年級那年,他無意間聽到自己並非奶奶親孫子,而是撿回來的野種時,前所未有的絕望壓到他喘不上氣。
他跑了出去,找了個地方躲起來,在餓得頭暈眼花,快要休克時,奶奶找到了他,又是責怪,又是心疼。
在那以後,別人說什麼或者做什麼他都會反擊回去。漸漸地,他的性子越來越急躁,也變得更孤僻,從小到大都沒有交到什麼朋友。
沒有爸爸媽媽怎麼了,他的奶奶這麼愛他,那就夠了。
奶奶去世的那天,他永遠忘不了那種撕心裂肺的疼痛,好像把他的血肉一片一片刮下來,連著神經的骨頭用錘子一寸一寸敲爛。
疼痛使他快要窒息。
“老婆,要呼吸才行啊。”傅柏舟將食指和中指並攏,撬開林濯的唇,漲紅的臉色得到緩解。
林濯睜開眼睛,床頭點了一盞燈,昏黃,像是六點日落時的模樣,有一種難以言說的祥和。
傅柏舟感受到他的視線,立即坐在床沿,摸了摸他的額頭。寬大的掌心帶著薄繭,觸感更加厚實。
“老婆,做噩夢了嗎?”
林濯被他扶起來,背靠在床頭處,身後墊著兩個枕頭。他搖搖頭,“夢到了以前的一些事。”
自奶奶去世之後,這還是第一次他生病有人守在床頭照顧,心中湧出幾分酸澀,鼻子漲漲的,有點想哭,又覺得哭出來的話十分矯情。
傅柏舟遞過來一杯溫水,林濯接過喝下,聽見他柔聲道:“那些事不好記憶就忘記好嗎。”
林濯雙手捧著杯子,語氣哽咽,“奶奶很好。”
傅柏舟將他攬入懷中,輕輕拍著他的背。
林濯將眼淚咽回去,大腦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他推開傅柏舟,不敢看他,扭捏道:“今天的事情謝謝你。”
傅柏舟笑道:“老婆,你是在不好意思嗎?”
林濯的臉紅了,頭埋得更深,咬著牙道:“傅柏舟,你要死啊?”
傅柏舟突然拉住林濯的手,起誓一般莊重,“老婆,我會一直陪著你,永遠不會離開你。”
林濯垂下眼眸。
永遠。
好遙遠的一個詞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