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
二月走三月至,南方的最後一場雪落盡,地裡新芽冒出來,穿了一整個冬天的羽絨服終於能收起。
春天已然到來。
翟和朔就行走在這樣一個濕氣極重的季節裡。日子渺小,有閆裴周盯著總是要過,加之六六時常來關心問候,他的新作品已經開始更新。
他笑得很勤,偶爾也和閆裴周出去走走,真的重新走上了天橋,也真的見到了花開。
三月天,三角梅開得最旺。它們布遍城市的每一個角落,花瓣輕薄又脆弱,但總有頑強到不可思議的生命力。
他撿了幾朵落花,打算帶回去壓成書簽,而閆裴周捉住他發涼指尖,適時給他披了件外套。
一切都在穩步朝好的方向發展。
——真的嗎。
翟和朔很懷疑這個問題,洗澡時發呆的時間都挪來用於考慮。
閆裴周不在浴室裡。
是愛人,所以予他全然的尊重,不會像他們剛相遇時那樣貿然闖進浴室內,自然也看不見水流底下無聲崩潰的他。
意識到過去了不短的時間,他匆匆收拾好心情,將花灑關上,推門出來時被嚇了一跳。
閆裴周就靠在門邊等他。
“你洗得有點久。”
翟和朔裝沒聽懂,眼珠子黑溜溜不動:“……?”
閆裴周沒說什麼,壓著他到床邊吹了頭發。
其實他大概能感覺到閆裴周的擔心,所以扯了藉口,說洗澡時是容易産出靈感的時候,沒注意待得久了些,心裡卻再清楚不過:他又開始變得消極了。
不是說為自己正名、澄清了一切,又被另外一個重要存在愛著這種沖動就會消失的,春天到來,他身上的某些基因也跟著蘇醒。
漫畫看似在穩定更新,實則全靠之前的存稿硬撐著。
他畫不出來了。
只要坐在桌前開啟電腦,手指就動不了,和他沒辦法操控的發聲系統一樣。
……不可以動了。呼吸不過來。他不想的。
沒有誰會喜歡這樣,當一個笨蘑菇、躲在鋼筋混凝土築成的森林裡,等一場昏天暗地的雨來,將世界澆透了,也帶著自己離去。
閆裴周以為他是找不到靈感,要他出去走走散心。翟和朔應了好,將鋪滿字跡的稿紙折上幾層,塞進了抽屜。
那是三月最末的一天。踏青回來,如翟和朔所願,他們所在的城市開始進入了頻繁的降水期。
下過一夜春雨,他睡不安穩,淩晨醒來牆裡好像有玻璃彈珠在動,框框聲響敲個不停,反複撞著他神經。
外面的世界在下雨,屋裡安靜又不安靜。
躺在他身旁的閆裴周睜開了眼睛。
翟和朔覺得自己快要瘋掉,迫切地需要什麼來轉移注意力,他拽了棉被坐起來,另一隻手就掐著小臂。
……我想要刀。他看向閆裴周,是祈求了。
閆裴周拒絕得果斷:“不可以。”
翟和朔有一點生氣。他沒想明白自己為什麼可以生氣。
而閆裴周翻身坐起,認真對他說:“我不會允許你做這樣的事,從來都不允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