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裴周轉過頭去看,翟和朔沒在看他。
細碎聲音飄到他耳邊,是翟和朔的請求:閆裴周。我是不是問過你,你看見的世界是什麼樣的?
翟和朔在自言自語:我看見的世界是有顏色的。有時候灰有時候白,剛才是紅的。……現在我閉了眼也是。
你能不能、能不能幫我壓一下——
我不想看了。
他眼睫垂著,聲音也顫抖。
閆裴周當下沒說好也沒有拒絕,身體照著他說的接管了按壓止血的工作,一隻手壓緊了傷口,另一隻手卻來碰他額頭。
但也只是一下。那隻手最終覆在了他眼上。
翟和朔幾乎要以為那是錯覺。閆裴周的掌心竟然是溫暖的,挪過來擋住了他視線,也能防止雨水倒流。
他保持著原來的姿勢,沒有再動。
當然可以。閆裴周在他耳邊說,你要多求一求我。求得多了,指不定還有什麼好事發生。
“至於是什麼好事——”
翟和朔的聲音冒出來,打斷了他的話。
……是好的就可以了,你不用告訴我。
他害怕所有好事都只是一場夢。得到了又失去,還不如從來不曾擁有。
這樣奇怪的姿勢閆裴周維持了有兩三分鐘。翟和朔的眼睫毛在動,蹭得他掌心發癢,連帶著讓他心裡也湧起點不明不白的滋味。
“好一點了?”閆裴周松開蓋在他眼前的手,下意識給了他一個擁抱。
像抱住一張紙,他只是不自覺收緊再收緊,怕身旁的翟和朔會被風帶走。
翟和朔被他擁在懷裡,一點一點琢磨著這是種什麼樣的感受。
先前下樓時天很冷,風也刮,他蹲在防盜門裡頭。很神奇,有閆裴周牽著幫忙看車來了沒有,慢慢他也就不發抖了。就和現在的他一樣。
司機人很好,是他打車最常見到的那種四五十歲的大叔。上車時後座車窗本來通著風,見他冷得哆嗦,對方很快將玻璃升了上去,只留了條細縫。
翟和朔透過玻璃往外看,世界稍顯模糊,招牌燈光五光十色,好像和他離得遙遠,手上又是有實感的痛。他身旁停著一個還是不能被其他人看見的閆裴周。
大叔應該也察覺到他過分安靜了,或者是以為他是實在痛得說不出話來,想替他轉移點注意,於是和他寒暄:“一個人嗎。”
他點頭,紅燈時遞了手機到對方面前,螢幕上是備忘錄裡的一行,很久之前他就打好了的:不好意思,我說不了話,溝通只能透過手機交流。
對方回過頭看他:“……那這樣,到醫院了我跟你下去,和護士站那邊說一聲,先打聲招呼,你進去也方便點。”
司機師傅沒有食言。很快到急診門前,他們下了車,大叔同分診臺的護士低聲說了幾句,和他打過招呼也就離開。
遇到了好人,又傷到了手,運氣的計算公式究竟是怎樣的翟和朔到最後也沒能弄懂。
他被領進診室,醫生在準備縫合的器材,還有點時間能讓他看會手機。
他想調出打賞的頁面,突然意識到自己左手也蹭到血了,再碰等下螢幕上也是半幹不幹的血糊糊,於是遲疑了會。
閆裴周卻不知從哪裡變了張濕紙巾出來,幫忙擦去了他指縫裡藏著的血垢。
“翟和朔。”擦手的活幹完了,閆裴周有一搭沒一搭在那裡敲著桌子,還是喊他名字。
翟和朔看見診室外面的電子鐘。紅色的數字以秒為單位不停跳動著,這一刻有推車轟隆隆碾過去了,下一瞬就是密集而急促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