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問閆裴周,其實清楚自己剛才的行為舉止絕對奇怪得不能再奇怪,但畢竟沒必要當著閆裴周面承認這些,於是自己和自己生著悶氣,一抬眼又見到端詳著盒裡色塊的閆裴周。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只鬼是很有活力的,和他這個事實意義上還活著的人截然相反。
閆裴周還沒回答他的問題,也許是沒想好也許是沒聽見,其實答案無所謂,他也不一定要聽。
翟和朔將抽屜推到最底,放棄了教鬼畫畫的突兀想法。他重新坐回桌前,對著碗筷發了會愣。
你要是能奪了我的舍就好了。他對閆裴周說。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惡鬼掀了眼皮,頗有深意地看他一眼,或許也覺得他今天和往常不太一樣。
隨這只鬼去。翟和朔不將對方可能的想法放在眼裡,思緒飄飄忽忽,已經走到遙遠天際。
他哄騙自己:如果我死了,大家都幸福。喜歡罵他畫風劇情抄襲設定的那群人會有更不受幹擾的發言環境,還在追更的知道情況估計會遺憾幾天,最多半個月,也就該全忘卻了。
確定等不到結局,自然不會有誰掛念。讓這故事自此漂流,最好就在風裡化成碎片好了。反正也不會有人在意。
……不會有人在意。
呲溜。剛夾起來的面條又滑回碗裡了。他惱怒地放下竹筷,和麵上裹著的紅油進行注視時長的比拼。
今天的他幼稚得過分。但是和他相反,閆裴周答得認真:“挺遺憾的,我還沒有這個能力。”
那表情看起來可一點也不遺憾。
翟和朔扯了張紙擦嘴,紙巾上留下幾滴彙到一起的紅油。他突然想學閆裴周,將這坨廢紙二次利用,折成玫瑰、紙鶴,或者隨便別的什麼。
但他還沒有掌握關鍵的步驟,對方也沒有要湊近來指點的意思,於是最後的最後,這張紙單單領了個被撕成碎片的結局。
來一個龍卷風吧。翟和朔看著幾步之外的不鏽鋼窗框出神,不知自己是在向誰祈求。
他剛想起來,好像許多年前的地理課上有這麼個知識點,龍卷風和臺風一樣都是低壓中心,經過時會帶來更令人害怕的平靜。
其實現在他身上的氣壓應該也很低,努一努力就能將人壓進兩片瓷磚的間隙。可是這份力還不夠,他想求閆裴周幫忙了,幫忙將他埋進土裡。
鏟子有現成的,上一任房主裝修完沒有扔掉,就堆在樓道盡頭的雜物堆旁,他沒有潔癖,洗洗刷刷勉強能用。再讓這只鬼去一個路口外的鮮花栽培基地裡扛幾麻袋土回來,全部倒他身上,他會配合對方的動作,保證不隨意亂動。
接下來的流程和堆雪人差不多,像閆裴周這樣聰明的鬼肯定不用學就會,他也不介意上手親自教。然後就可以等待了。
來年春天會長出花嗎。雖然他不會知道結果,或許可以託閆裴周看看。
他不想同閆裴周分享這些癲得過分的想法,想來在這只鬼的視角裡,留在他身上的應當只有長久的沉默。
翟和朔累了。他偏過頭,看向身後的鬼魂,閆裴周像忌憚著什麼,沒有離他很近。
“我今天沒惹你吧?”這只鬼問。
翟和朔勉為其難應了聲。其實他還想反問對方,你好意思說嗎,最後也沒有真正問上。
閆裴周不作聲,拍了拍他肩,自己先飄走了。
可是他的肩頸仍然很痛。睡得太久,落枕變嚴重了。
這是相對特別的一天。惡鬼善心大發,難得不考慮還能怎麼調戲他,只是在猜他說的到底是不是真心話。
翟和朔不清楚他的想法。他用僅存的精力作了總結:真是給這只鬼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