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 紙虎
翟和朔顫慄著掀開眼皮,看見那隻該死的鬼時近乎崩潰。
惡鬼才不管他如何想,一手捉住他胳膊,輕輕鬆鬆就將他重新扯回到橋上的世界。
這鬼哪裡來的力氣?
翟和朔沒能立即反應過來。那力道之大,絕不是一個普通人類該有的,想來倒也奇怪,沒有將他胳膊撕裂。
手被對方拽著,他死馬當活馬醫最後掙紮了幾下,其實心裡明白,自己根本反抗不了。
以這只鬼的能力,眨個眼功夫就能將他丟進江裡。只是對方不這麼做,因為那罕見的喜歡攔著別人去死的惡趣味。
欺人太甚。翟和朔暗地裡問候了他祖宗數遍。
回過神來時,他已經被壓在欄杆邊站穩,膝蓋沒軟,反倒是手因為憤怒開始顫著。
他反手握住刷了漆的護欄。冷的,漆皮皺起的地方磨得掌心生疼。
從旁觀者的視角看,實在是一幅詭異的畫面。
半分鐘前,瘦弱的青年才失手落到懸在半空的境地,看著搖搖欲墜,不過眨眼的功夫,他又憑自己的力量以一種奇怪的姿勢重新回到了橋面。
“——沒事吧?”
“你還好嗎?”
“剛才是不是有人報警了?”
無數聲音將翟和朔包圍。他看見黑的白的藍的紅的各種聲音,黑的是輪胎碾過橋面,白的是真摯的關切。
如果聲音有顏色,他想,那他的該是透明的,除了旁邊這只鬼和他自己,誰都看不見。
然後是一道暗紅的聲音刺到他耳邊,帶了說教的意味:“小年輕不懂事,總是想著一跳了之,哪裡想過父母是什麼感覺?”
父母。他念著這詞,只覺麻木。
說話的人自然不知道他是個孤兒。將他硬拽來這世界的那兩位連撫養義務都不曾盡過,他為什麼要考慮所謂感覺?
翟和朔一句話都不想說,也不想辯解。
另一位女士問他需不需要載他一程送他到上橋處,他低著頭擺了手,沖出了圍觀者的包圍圈。
等終於甩開那些緊追自己不放的目光,翟和朔才有空消化剛才經歷的一切。
他回過頭,恰好將那隻鬼臉上得逞的笑收進眼底。對方學得了經典款霸總的精髓,和他對上眼神就像接受到什麼訊號,朝他邪魅一笑:“你跑不了。”
神經病。對他的身體的佔有慾這麼強是要幹什麼。
翟和朔的憤怒無處可訴,最後受苦的只有橋側人行道上的地磚。他憤怒地踏著紅磚往來處走,塵土飛揚,江邊的風嗆得他難受,只是咳不出聲。
那鬼還跟著他。
他一扭頭,甚至見到兩個同樣被拉得細長的影子。他想他在哪裡聽到過這樣的說法,判斷是人還是鬼只需看腳下是否有影子,然而並不適用於他身後這一位。
鬼不像鬼。
翟和朔想嘆氣。回程這一路他剋制著往車道上沖的念頭,畢竟是他自己的事,不能妨礙無辜的路過者。但他仍然憤怒。
快到上橋處,他狠了心最後一次試著跨過護欄。這回失敗得更早,腳還沒有沾地,人已經被提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