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裡的你不太好看,眼睛也睜不開。游泳不應該在狹小空間裡學習。”
那又怎樣,輪不到你管。翟和朔在心裡應他。
“不怎麼樣。”
這聲音陰魂不散:“二十一天前,你在廚房的角落裡,劃拉開手腕,用自己的血在地板上抹了兩個紅色圓點,還有一條奇怪的弧線。啊,還是分數次畫的,看起來作畫順序有嚴格的規定。”
“也許是召喚惡靈的血咒。可惜沒用,先到先得,這裡已經染上我的氣息了。”他臉上又顯出那種得意的笑,不過很快又讓疑惑蓋了過去。
“時針走過半個指節大小的一格之後,你還擦掉它們了——這是為什麼?”
“不想見到的話,幹脆不要將它們製造出來就好了。”
惡鬼真心實意地嘆了口氣,對這種無意義的行為感到不解。
判決書,翟和朔想,這只鬼是在一條條數落他曾犯下的罪狀,雖然他並不願意聽見這些,但也不得不承認對方所說全都是事實。
他就是這麼個行為異常的人。
控訴仍然持續,邏輯清晰,是按時間順序:“然後是前天,黃昏降臨的時候,你開始用額頭咚咚撞著牆。”
“聽起來挺痛。”他客觀評價。
“你想到了一種不太有效的用以控制自己行為的方法。一條領帶。……你用它束縛住了雙手,沒有綁上腦袋,卻奇跡般讓沒有意義的撞牆行為停住了。”
說到這裡,他停頓了片刻,然後又真心實意誇獎面前的人類:“真是非常神奇。明明沒有另一雙手幫忙,卻能將兩隻手捆住。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翟和朔很清楚他在說什麼。有關自己是如何控制住完全無法忽視的沖動。
被好奇的所謂捆綁方法不過是一隻手先纏上,另一隻手再胡亂繞幾個圈,根本算不上打結,充其量是種心理暗示,只是他在提醒自己不可以、要三思。
但他不想解釋。
趁著睜眼的時機,他避開了那道灼熱的目光,將這只無名的鬼列進心底的可恨名單裡,用不可見的紅筆在上方畫了大叉,一遍又一遍,巴不得把對方斜著劈成四塊。
其實不一定要四塊,剁成肉渣也可以。
翟和朔催眠自己:你是個聾子,什麼都聽不到。出現在這裡的話癆鬼魂也只是幻覺。
惡鬼不會知道他是在想什麼,仍然絮絮叨叨唸著:“還是樓上那對。昨天我去樓上爬了一圈,到訪的時機剛好,兩個人疊在床上。當然,我對裸體沒興趣,他們衣服是穿著的。”
“男人的兩隻手被綁在一起,像你將自己捆住那天。用的也是領帶。他們經常這樣,這道具只在手上臉上使用過,而不是系在胸前。”
從他們的使用頻率看,顯然領帶更適合用在手上。
翟和朔興致缺缺,對他的觀點不作評價。
這只鬼短暫地噤聲了,後知後覺:“你看起來不太高興。”
“算了,我們還是講回前天。領帶已經繫上,然後你突然安靜下來了,只蜷在牆角。地上慢慢有水花濺出,你的身體也開始顫抖。……你很興奮,是被什麼和我一樣的存在附了身嗎?”
落在身上的眼神憐憫又好奇,翟和朔受不了他這樣一點一點的剝皮方式。所有異於常人的舉動都被輕佻地陳述出來,他不敢想象還有什麼更難堪的等在後頭。他也不想再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