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溪剛吃了點心,胃裡被油膩膩的糕點撐得想吐,自己的米湯就剩下來給婆婆喝,她癱在床上沒人管,只有青溪和大姐會來送吃的喝的。
這家人姓劉,劉婆婆只是個親戚,死後能給她弄個草蓆就算舅舅有良心了。青溪把米湯遞到她嘴邊,卻被婆婆推了回來:“你喝、你喝。”
青溪淡淡道:“我剛在外面吃了好東西,你不喝我就倒了。”
婆婆動不了,只一個勁地嘆氣,片刻後握著青溪的手:“我聽你姐姐說,鎮上有仙子在挑學生,是不是?你怎麼不去?”
什麼仙子,一群披著人皮的二百五。青溪在心裡翻了個白眼,嘴上沒說什麼,一味地把米湯往婆婆嘴裡送。
婆婆不喝,跟青溪推搡間,居然流了淚,她委屈地問:“你怎麼不去?你知道要是跟人家去修仙,那是多好的去處嗎?你留在這,最好的下場也是被你舅舅嫁人,就像你大姐一樣,嫁給一個你不認識的人,再生個孩子,你這輩子都完了,你知道嗎?”
青溪皺了皺眉:“前年你還給我說親事呢。”
劉婆婆眼淚越流越多:“我不對,我錯了,你舅媽更是錯了,天下人都錯了,青溪,你聽我的,明天就去,你長成這樣,人家一定喜歡。”
青溪心裡生不出一點憐惜,她冷漠地想:現在悔悟,晚了。
但這樣想完,她心裡卻一陣酸澀,像一口咬上了爛皮爛肉一樣爽快,終於還是肯開了口:“我沒有根骨,靠一張臉進了仙門,跟嫁人有什麼區別?”
劉婆婆只一個勁推搡她:“我讓你去你就去,聽見沒有?”
青溪摁著她,把米湯往她嘴裡塞。她不管去不去,也不管仙不仙的,反正只要劉婆婆能吃東西,那就有的活,只要有的活,別的都好說。
喂完了婆婆,青溪就躲在她床前就著月光看書,沒人會來管婆婆,這樣不會被人發現。劉舅舅不允許家裡的女孩看書識字,大概是怕讀了書認了字,再也不聽他的管教,心裡野了,不願意守著這一畝三分地。
青溪一看書就容易沉浸進去,遮蔽了五感一樣,她坐在床邊的腳凳上,沒注意到門開了,家裡的五姐劉平蘭從身後抽走了她的書:“好啊,你居然偷偷看書,我要告訴爹去!”
青溪一皺眉,冷漠道:“還給我。”
劉平蘭得意洋洋地把書藏在身後:“那你告訴我,昨天傍晚你幹什麼去了?”
青溪淡淡道:“我在家。”
“你騙人,”劉平蘭道:“我親眼看著你進了一個巷子,去了一個大戶人家的宅子,怎麼,還沒嫁人就攀高枝了?”
“劉平蘭,”青溪淡淡道:“要是不想被人知道你拿家裡的銅板去賄賂道士,就把書還給我。”
劉平蘭一愣,猶豫道:“你怎麼知道的?”
青溪只重複道:“還給我。”
劉平蘭眼珠子亂瞟了一下,有點心虛,只好把書還給青溪,馬上換了一副面孔,討好道:“妹妹,我也是為了我們家好啊,隔壁鄰居都說了,沒點本錢是夠不到仙家門檻的,要是能成事,咱們家孩子都能去啊,就不用每天搶一口米粥了。”
青溪刻薄道:“三個銅板能登的只有騙子的門檻。”
劉平蘭小聲道:“人家渾身法器,每人都揹著劍,正義凜然的,怎麼會是騙子呢。”
青溪道:“你以為我們這樣的賤胚子真能去修仙?要麼進去當奴婢,要麼進去當肉豬,天上會掉免費的餡餅嗎?”
劉平蘭就是個十一歲的小丫頭,她壓根也不懂這些,反問道:“萬一是我骨骼奇佳,真的有修仙天分呢?”
來了,世界三大錯覺之一:我是一塊被埋沒的金子。
青溪翻了個白眼,往外攆她,劉平蘭哎呀了一聲:“好妹妹好妹妹,我答應你不跟別人說你在看書,你也別往外說我偷拿了錢行不行?我知道那宅子是燕老師住的地方,我保證不跟任何人說,好不好?”
一個小孩子,心眼再壞也只有搶吃搶喝的能耐,青溪不搭理她,關好門坐在腳凳上,又一字一句地看起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