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丁晚還在懷疑,被藤條束縛的感覺是不是幻覺,但隨著逐漸向上,他很快確認這是真的。
因為他不但能感覺到藤條纏住他的腳,也能感覺到藤條逐漸收緊,甚至他探手到自己的腳踝,還能觸控到藤條刺人的手感。
周身的涼意也越來越重,這種涼意不同於一般感覺到的冰冷,就像是被地獄裡的惡鬼死死纏住,在一點點墜入深淵。
“你覺不覺得,這棵樹像在結繭。”唐久說。
丁晚點了點頭。他和唐久都像是被困在繭裡的昆蟲,只是昆蟲離開繭會化蝶,他們就不一定會化成什麼東西了。
“heo?”唐久問,“還好嗎?”
“……”丁晚才反應過來,這麼多的藤條遮擋,他和唐久根本看不見彼此。他趕緊回答說沒事,唐久才放下心來。
“怎麼回事你,傻傻的。”唐久說。
沿著藤條繼續向上,渾身都涼絲絲的,好像浸泡在福爾馬林裡,丁晚甚至真覺得自己身上濕漉漉的,但實際上週圍環境很幹燥,就連那些藤條都一副幹枯得快要能斷掉的樣子。
這地方當然是有一些精神攻擊的,丁晚能猜得到,也很明確有這種實感。
他剛才只是點了點頭,而沒有和唐久語言溝通,這其實是非常大的疏忽,即使看上去只是小事,足夠說明他沒法像平時那樣集中。
在極度危險之地,難以集中注意力足以致命,丁晚思考了下,開啟對講機。
“餓不餓。”
“啊?”唐久明顯的一愣,隨後聲音都緊張起來了,“你知道我們現在在哪兒?”
“在枯沙國魔鬼樹樹幹內部的藤條上。”丁晚嘆了口氣,“我現在神智很清醒。”
“啊。”唐久頓了頓,“那你突然說這個幹嘛?”
“說廢話雖然分散注意力,但是總比陷入幻覺要好。”丁晚簡單解釋,又問,“餓不餓?”
唐久笑了起來:“還行,要是能吃碗蛋炒飯還挺好的。”
唐久很會炒飯,這點丁晚也知道的。他還記得以前有個小男孩,很嚴酷的天氣裡吃了碗唐久的蛋炒飯,從心到胃完全被打動,渾然無視唐久的拒絕,黏了唐久很長一段時間。
丁晚想到這個小男孩就順口提起來,唐久問:“你現在還會吃醋嗎?”
丁晚:“……”
當時會吃醋,現在……當然是不會。
丁晚:“滾。”
“但還是我吃醋吃的多一點。”唐久又說,“每個人都喜歡你,每個人都想跟你多說話。”
“意思是你有意見?”丁晚問。
“我當然不敢有意見,但是當然有意見。”唐久說,“但是又不能說了,說了怕你覺得我不大度,那不是很破壞我瀟灑的人設。”
丁晚被他逗笑了,他確實挺喜歡唐久的灑脫,但他也不討厭唐久為他吃醋。
他正想再說點什麼,忽的感覺一陣輕微的暈眩,丁晚本能地死死抓住藤條首先避免自己墜落。他很快穩住了身形,腦海卻不受控制地閃過一些畫面。
——狹小冰冷的屋子,散落滿地的食品包裝袋和空飲料瓶,後背抵靠著冰涼的角落,淒冷的月光從高處斜斜地照下來。
——他穿著略微寬大的白衣服,站在整齊的佇列裡,內心有一絲絲恐懼和忐忑,但是很淡。有人穿著西裝行走在白衣服小孩的佇列之間,一個個觀察他們。
——有人捏起他的下巴讓他仰起臉,有點痛但還好。他們說:“這個可以。”
片段在剎那間消散,手電光不知什麼時候滅了,丁晚攥著樹藤,瞳孔因錯愕而收縮。
這些是他在外面那個世界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