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7章 我們才是一類人
掛完電話後，周竟的思緒不由自主地飄遠，回到了他成年人生中第一次體會到快樂與成就感的那一天。
那天，他在學校，和最好的朋友共同創作的廣告作品，榮獲了全市高校的創意大獎，這一榮譽讓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滿足。
當晚回家，他就迫不及待地將這個好訊息告訴了趙子鬱。趙子鬱眼裡滿是溫柔與誇贊，他說：”周竟，你真的很棒。”
”你知道嗎，學校問我有沒有去阿姆斯特丹大學交流的意願，你說我該去嗎？”周竟聲音中帶著一絲期待。
”你想去嗎？”趙子鬱的反問讓他陷入短暫的思索。
隨後，周竟眼中閃爍著光芒：”想去，那所學校的傳媒學專業是全球頂尖，能去交流學習真的很棒。只是，可能接下來兩年時間我沒有辦法和你...”
”如果你想去，我全力支援你，學費我包了。”
趙子鬱的回答出乎他的意料，那一刻，周竟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情難自抑地，他作勢就吻了上去。
然而，沒想到接下來迎接他的居然是噩夢般的經歷。
頒獎典禮那天，陽光很好，趙子鬱為他精心挑選了一件嶄新的白襯衣，出門前，還在他額頭上印下一吻說：”晚上回來做好吃的給你慶祝。”
等他開心地走進校園，便敏銳地察覺到周圍投來的異樣目光，甚至還有人對他指指點點。
他下意識地以為臉上有什麼髒東西，就匆匆忙忙跑去廁所。
剛到，他發現裡面男生們的眼神或是怪異躲閃，或是帶著嘲諷的凝視，這讓他更加侷促不安。
他站在鏡子前，仔細端詳，臉上幹幹淨淨，衣著整潔得體，他想不通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滿懷疑惑，走出廁所，迎面就碰上了好朋友。他習慣性地露出微笑，上前打招呼，卻見朋友居然無視地與他擦肩而過，彷彿他是一個透明人。
那一刻，他的心猛地一沉，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
當他走到校園公告欄前，看到一群女同學圍在那裡嘰嘰喳喳地討論著什麼，隱約還能聽到自己的名字。
他好奇湊近，剛一露面，女生們便像受驚的鳥群般四散而逃，其中還包括那位曾經向他表白過的女孩。他的目光追隨著她們的背影，滿臉困惑。
直到他收回目光，視線轉向公告欄，瞬間，他的世界崩塌了。
公告欄上貼滿了他在精神病院的照片，那些照片將他的過往無情地揭露出來。還有匿名者寫下一整面牆滿滿惡毒的詞語——［他是死同性戀，他是有病的垃圾玩意，他很惡心。］
他的腦袋”嗡”的一聲，眼前的字開始變得模糊不清，胃裡一陣翻江倒海，他踉蹌著跑到垃圾桶旁，劇烈地幹嘔起來。
”究竟是誰？”他問自己，自從趙子鬱把他從精神病院裡接出來後，他和家裡斷絕了聯系，那麼知曉他這段過往的就只有趙子鬱。
但當初趙子鬱是費了不少心思，才將這些資訊從他的檔案中抹去，本以為這段不堪的歷史會永遠被塵封，可如今卻被殘忍地曝光在眾人面前。
盡管內心深處有一個微弱的聲音在質疑趙子鬱，但他還是覺得另有原因。
他強忍內心的痛苦，決定去老師那裡解釋。他要告訴老師們，他在精神病院的檢查結果是一切正常，而且喜歡男生又何錯之有？
在這個時代，老師們自己不都說了愛本應是自由而平等的。
然而，當他走到老師辦公室門口時，裡面傳出的對話卻讓他如墜冰窖。
”你是說那個創意是你提出來的？他只不過是在協助你？”老師的聲音帶著幾分驚訝。
”對，我當時看他沒朋友，可憐他才帶著他一起組隊參加比賽。現在出了這事，我怕影響到學校的聲譽，你說萬一他要是出了國事情被爆出來，對學校來說無疑是一個黑點，所以我就坦白了。”這熟悉的聲音，正是他視為知己的好朋友。
”嗯，你做得對。我就說這麼一個得過精神病又有那種特殊癖好的人，怎麼可能做出這麼好的作品出來，你也是，有同情心是好事，但千萬不要被人利用了。要不是這件事情有同學大膽曝光，我真不敢想萬一他作為優秀學生代表交換過去了，到時候會是什麼樣！”
”是啊，我也是想到這一層，才主動坦白交代的。”
”嗯，現在校方已經取消了這種人的留學名額。我也會幫你去爭取，等你去了那邊，可別給學校丟臉啊。”老師的話像冰冷的判決書，將他的未來徹底粉碎。
周竟的手緊緊握住門把手，指關節因用力而泛白。他的心中湧出憤怒與不甘，他想那個作品明明是他的心血，是他在無數個日夜中反複打磨出來的，是他看到朋友感興趣才要拉他一起。
他曾以為朋友間的情誼是純粹真摯的，可如今被無情背叛。他想立刻拉開門和他對峙。
然而，當老師口中說出”這種人”三個字時，他感覺自己再次被貼上了一個恥辱的標簽，讓他失去了所有面對的勇氣。
就在朋友走出辦公室的瞬間，周竟倉皇而逃。
他在校園中狂奔，他脫掉校服外套，用力扔進垃圾桶，接著又脫掉校服褲子，一併丟棄。
此刻的他，只穿著短褲和那件原本準備迎接榮耀時刻的白襯衣，在眾人異樣的目光中，奔跑出了校園。
他的耳邊似乎還傳來周圍人的竊竊私語：“你看，那果然是個瘋子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