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是十分特殊的一個學期,就像馬拉松迎來了最後一個階段的賽程。
不管之前的狀態多麼鬆散敷衍,看到周圍的運動員全都加大步伐和呼吸節奏後,總會情不自禁跟著繃緊起神經,拼盡一切向前沖刺。
良好計程車氣與心態是備考的關鍵。
南澗三中像往年一樣在二月底舉行了面向全體高三年級的成人禮暨百日誓師大會。
這次大會不是在禮堂舉辦的,而是在操場。
這天天氣很好,纖雲不染的天空一片澄碧,暖陽灑落,春風拂面,不冷不燥,還帶著淡淡的草木香氣。
喬慕魚再度被選為學生代表上臺發言,以為其他考生樹立榜樣,鼓舞士氣。
他遊刃有餘地完成了發言,收獲了一片掌聲。
下臺後回到自己的座位,他才發現路枕正低頭翻看著手機相簿。
喬慕魚慌忙抬頭四下掃了眼,確認後排沒有老師經過後,低聲提醒:“你怎麼又把手機拿出來了,不怕被沒收了嗎?”
“收就收了。”
路枕沒所謂地說,指尖輕觸螢幕,點開照片左右劃動,問他:“這幾張哪個最好看?”
喬慕魚湊過來,發現這些照片拍的都是自己剛剛在主席臺上發言的樣子。
照片上清俊挺拔的少年身後是晴朗深邃的藍色天空,他身穿整潔制服,白襯衫領口一絲不茍地扣到最頂,額前的碎發微微遮住眉骨,時而垂眸看稿,時而抬眸微笑,神色認真又鬆弛,溫潤乖順的氣質下卻透著掩不住的從容自信。
路枕的照片技術很不錯,構圖和光影都渾然天成。
但誇贊自己的照片莫名有種羞恥感,喬慕魚便隨便指了張他抬手扶麥的:“這個吧。”
路枕點頭,把那張照片設定成了手機屏保。
今天不少學生家長也前來觀禮,自發地給孩子們拉起橫幅加油助威,告訴他們盡管奮力向前沖,無論何時,他們身後永遠有道最堅實的後盾與壁壘。
而喬永德因工作再度缺席了今天的活動,喬慕魚早就習以為常。
放學後,喬慕魚騎著單車回到家。
拿鑰匙開門後卻發現屋裡的燈是亮著的,門口地上胡亂扔著一雙髒兮兮的鞋。
喬慕魚走了進來,看到喬永德正坐在桌前喝酒,他頭發和衣領都亂糟糟的,臉色疲憊又難看,腳邊還滾落了一堆空酒瓶。
喬慕魚察覺不對勁:“爸,你不是出差送貨嗎,怎麼回來了?”
醉意熏熏的喬永德冷哼一聲:“送個屁的貨,以後都不去了!”
喬慕魚走近了,才看到他臉頰和眼角的傷,他心頭一驚:“你跟人打架了?”
“他欠揍!”
喬永德摔了酒瓶,破口大罵起來。
“媽的,那傻逼仗著他是老闆的表侄子,一來就把老子的位置給搶了!老子給他當了二十年的狗,哪次不是他一個電話我人馬上就過去了,結果呢,他說踹就把我踹了!還一分錢都不賠,哈哈操他媽的!”
喬慕魚從他前言不搭後語的咒罵聲中聽明白了:他被人搶了工作。
喬永德收養他的時候三十出頭,如今他已經五十歲了,眼角早已生出皺紋,頭上也不知何時竄出幾根白發。
是不是人到中年總會失意,喬慕魚捉摸不透,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只能默默地把地上的酒瓶撿起來,又去給他煮了碗醒酒湯。
喬永德丟了工作,又找不到新活計,只能每天待在家裡喝酒睡覺,無所事事。
實在無聊了,他就出門到小區樓下跟人打麻將消磨時間。
某天聽說一個牌友買彩票走狗屎運中了三十萬大獎,樂呵呵跑出國旅遊去了,喬永德震驚又嫉妒,把這事在家反複唸叨了好幾天,開始天天往樓下彩票店裡跑,做上了一夜暴富的美夢。
那種不切實際的幻想喬慕魚從不會浪費時間去奢求。
他清楚地知道,高考是他唯一能改變命運的機會。
為了早日擺脫喬永德的掌控,他一定要考出好成績,拿到離開南澗的通行證,去往新的城市,獲得屬於自己的全新的人生。